巴菲特慈善捐赠专访2006
2006 年6 月25 日,沃伦巴菲特在纽约公共图书馆签署捐款意向书,正式决定向5 个慈善基金会捐出其财富的
85%,约合375 亿美元。这是美国和世界历史上最大一笔慈善捐款。巴菲特准备把捐款中的绝大部分、约300 亿美
元捐给世界首富比尔盖茨及其妻子建立的"比尔与梅琳达盖茨基金会"。巴菲特的慷慨捐赠一夜之间使盖茨基金会
可支配的慈善基金翻了一番,达到了600 多亿美元,比全球第二大基金会福特基金(110 亿美元)的资金多5 倍。自
2006 年开始,比尔与梅琳达盖茨基金会在未来的每年七月,收到全部款项的5%。尽管巴菲特尚未决定是否积极参
与运作,但确定会加入盖茨基金会的董事会。6 月26 日,罗斯、巴菲特、比尔盖茨和梅琳达共同探讨了巴菲特将
其财富捐赠给盖茨基金会这一决定。https://charlierose.com/videos/18241
查理·罗斯: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首席执行官,全球第二富豪沃伦·巴菲特昨天宣布,将把自己400 多亿美元
的大部分财富捐赠给历史上规模最大且备受赞誉的比尔梅琳达盖茨基金会。本质上他是通过该基金会将财富回馈
社会。这意味着,目前每年在全球健康、教育和图书馆事业上投入15 亿美元的基金会,今后每年的投入将增至
30 亿美元。想想这对那些贫困、患病和未接受教育的人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比尔、梅琳达和沃伦能进一步践行"
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这一指导原则。这也意味着巴菲特与商业史和慈善史上的伟大人物——洛克菲勒、福特、卡
内基和盖茨齐名,他们都将财富回馈给了社会。想想这些可能性,你就会明白为什么这是慈善史上最重要、最具
历史意义的一次宣布。
我很高兴沃伦、比尔和梅琳达今天仅在本节目中进行电视露面。沃伦是我的好友,我对比尔和梅琳达也满怀
敬意与喜爱。我和比尔此前做过多次电视访谈,这是梅琳达首次亮相,希望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最后,来自《财
富》杂志的杰出商业记者卡罗尔·卢米斯,她昨天在《财富》杂志封面报道中率先披露了这一消息,报道标题为
《巴菲特的财富捐赠之举》。我很高兴沃伦、比尔和梅琳达能来到节目现场,感谢你们。这是我许久以来见过的最
完美的双赢局面。
巴菲特:是啊,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罗斯:跟我讲讲你眼中此事的意义。
巴菲特:嗯,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计划。我和妻子苏珊早就打算,无论我赚多少钱,最终都要回馈社会。起初
我以为她会比我长寿,由她来做重大决策,决定捐赠方式。但她去世后,我不得不重新思考,如何以最佳方式将
这笔钱投入社会,并让其发挥最大效用。答案近在眼前。我见证了比尔和梅琳达在他们基金会的所作所为。他们
用自己的钱投入其中,全身心地付出,决策英明,目标也与我相近。所以就水到渠成了。
巴菲特:我觉得他是想让我了解这些病,这样我就能亲身体验并参与解决了。
罗斯:你们二位如何看待此事对自己以及所从事事业的意义?
梅琳达·盖茨:对我们而言,这太棒了。我们认为这会让影响力加倍。长期以来,我们致力于抗击的疾病、关
注教育问题和不公平现象,因为沃伦的捐赠,我们能在这些方面的投入加倍。而且,在一些全球健康问题上,我
们能研究得更深入,这简直不可思议。
比尔·盖茨:这是重大的责任。从某种程度上讲,用自己的钱做慈善,如果犯错,内心的愧疚感会少一些;但
用别人的钱,就会格外谨慎。所以现在我们更要确保把事情做好。这也是个令人激动的时刻。医学在进步,我们
在扶贫方面也有很多举措,一直进展顺利。资源翻倍后,我们相信产生的影响远不止翻倍。这令人兴奋,但责任
也无比重大。
罗斯:我提到过,你们二位秉持"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这一指导原则。这对你们有何影响?你们又是如何看待
这个世界的呢?
盖茨:这很简单。这和沃伦提到的观点相关,人出生在世界的不同地方,机遇也会截然不同。
罗斯:这就是"卵巢彩票"理论。
盖茨:没错。在许多国家,只需几百美元就能挽救一条生命,但我们却没有行动,这并不公平。我们不去研
发相关药物,即便有了药物,也没有送到需要的人手中。事实证明,挽救这些生命对减缓人口增长有着惊人的效
果。然后人们能有更多资源改善营养、接受教育,进而形成富裕国家曾经历过的良性循环,这太神奇了。这样的
事应该在全世界发生。
罗斯:你提到苏珊的离世让你开始思考捐赠,因为她无法比你长寿并管理巴菲特基金会了。跟我讲讲事情的
来龙去脉吧。是你主动找到比尔说你已经决定好要做的事吗?还是经过了一系列的交谈?事情是如何发展的呢?
巴菲特:嗯,我开始仔细考虑各种可能性。我希望这笔钱能被有效利用。查理,我考察过很多基金会,其中
有不少我很欣赏,但在我看来,没有一个能与比尔及梅琳达基金会相媲美。这不仅仅是因为规模。他们真正做到
罗斯:所言极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时,梅琳达你有什么反应?是怎么想的?
梅琳达:第一次听说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但很快,我就意识到这背后的责任。当你捐出自己的
钱时,就会深感责任重大;而当你要捐出别人的毕生心血时,这份责任感会加倍。紧接着我就想,我们能为世界
做些什么?怎样才能带来更多福祉?一想到这笔捐赠能帮助那么多人摆脱贫困,就觉得意义非凡。
罗斯:比尔,在具体操作方面,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我是说,沃伦决定将六分之五的财富捐赠给比尔及梅
琳达基金会,其余部分捐给他的四个基金会。在后勤保障、实际操作上,有没有什么难题需要解决?
盖茨:在过去几个月里,我们可能支付了一些律师费,以确保捐赠的架构合理合法。不过,尽管有些文书工
作,但最终操作其实挺简单的。还有一件让我们欣喜的事,沃伦将加入基金会成为受托人,这样基金会就有三位
受托人了,这对我们来说是极大的助力。
巴菲特:但这不是捐赠的条件,查理。就算没有这个安排,我也完全没问题。毕竟主要还是由他们二位管理
基金会。
盖茨:即便没有这笔捐赠,我们也很乐意沃伦成为受托人。
梅琳达:没错,确实如此。事情就是这样。
罗斯:还有个问题,你曾说过,如果他们二人遭遇意外,比如飞机失事,那该怎么办?
巴菲特:这种可能性极小。但如果他们无法继续管理基金会,我会重新审视后续的情况。
罗斯:重新评估。
巴菲特:对,重新评估。这并不意味着我会改变捐赠的决定,但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看到这两位才华出众的人
全身心地投入到解决世界重大问题中。如果真发生意外,我得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做。不过,这种事不会发生的。
罗斯:这真是无私的善举。难道你从未渴望看到巴菲特基金会、图书馆,或者以巴菲特命名的各种项目吗?
巴菲特:没有,完全没有。我喜欢奥马哈公共图书馆。
罗斯:那你之后会扮演什么角色呢?你将成为受托人,具体会做些什么?
巴菲特:基本完全一致,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做。
罗斯:你还有Susan Thompson 苏珊汤普森基金会关注其他问题。你的孩子们的基金会也涉及一系列事务。
巴菲特:没错。我了解他们的兴趣所在,也看到他们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2001 年911 事件刚过,比尔在Rainbarder 做了一场演讲,那是我听过的最精彩的演讲之一,真希望当时录
下来了。后来我还鼓励他和Bill Moyers 合作。当时在场的有四五十人,大家都被他的演讲震撼了。当你看到两位
杰出的人才满怀热情地做着你也期望看到的事,就会觉得这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
罗斯:你形容他们头脑聪明得超乎常人(没错)。这笔捐赠会带来哪些影响?会改变基金会的工作重点吗?显然
会扩充员工规模吧?会让你们有能力去做以前做不了的事吗?
盖茨:肯定会。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面临着"成功的挑战"。每次研发出一种新药物,就会面临更棘手的问
题,比如如何推广?如何确保它能达到预期效果?看看排名前20 的疾病,至少有10 种我们已经取得了显著进
展,预计在未来5-10 年内能找到解决方案。所以扩大规模至关重要。在教育领域,要是有一所高中办得很好,成
为了典范,我们就希望能将其模式推广到全国。现在,我们有机会进一步深化和加快工作进程。我们会增加一些
与贫困相关的项目,但首要目标仍是解决健康和贫困问题,教育次之,这个大方向不会变。
罗斯:你们发现,改善健康状况确实会影响人们的生育数量,还会对人们生活的其他方面产生影响,远不止
健康层面。
梅琳达:没错。我认为这笔捐赠能让我们在健康领域的工作更深入。比如,我们已经在研发疟疾、肺结核和
艾滋病疫苗,现在还能围绕这些项目开展更多工作。如果人们食不果腹、喝不上干净的水,就算有药也无济于
事。所以我们会关注农业等相关问题,帮助非洲的小农户,给他们提供抗干旱的高粱种子,或者防止香蕉病毒逐
年传播的种子,帮助他们把农产品推向市场,获取更多信息。帮助他们解决清洁用水和健康饮食问题,提升家庭
生活水平,同时继续攻克疾病难题,我想这就是我们深化健康领域工作的方式。
罗斯:在资金投入方面,比如像"重大挑战"项目那样着眼未来研发,和当下把现有药物送到患者手中的后勤保
的建议都很有帮助。以艾滋病为例,在预防方面投入资金能产生巨大影响,因为每预防一个病例,就能避免后续
一系列可能出现的病例。但当你看到那些正在遭受病痛折磨的人,又会希望能为他们提供治疗。这些都是很棘手
的问题,需要大量资金投入。所以我们必须和政府合作,确保他们参与进来。我们很高兴地看到,世界上许多政
府都在全球健康领域加大了投入。
梅琳达:我觉得有时候我们也会寻找一些示范项目,先证明其可行性,再将成功模式推广到其他地方。1999
年,我们和默克公司合作,在Botswana 率先开展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治疗项目,当时我们就知道无法为所有非洲
的艾滋病患者提供药物,但我们想证明,即便此前没有成功案例,一个国家也能做好这件事。我们和默克公司各
投入5000 万美元。2003 年我和比尔第一次去Botswana 考察时,参与我们项目接受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治疗的患
者只有约3000 人。但现在,这个国家接受治疗的人数已经达到6.2 万,这个项目成了示范项目。后来美国政府的
总统防治艾滋病紧急救援计划PEPFAR 投入资金,这个项目就能在其他国家推广了。我们经常采用这种方式。
罗斯:在所有这些领域的研究都需要持续大量投入,以期未来获得回报。就像你提到的那20 种疾病,你觉得
哪些疾病在治疗上即将取得重大突破?疟疾、肺结核、艾滋病吗?
盖茨:还有一系列腹泻疾病,包括我们已经研发出新疫苗的轮状病毒,以及另外两种导致腹泻的病因。5 岁以
下儿童的两大主要死因是腹泻和呼吸道疾病。我们预计通过5 种不同的疫苗,能大幅降低这些疾病导致的死亡人
数。每年有超过1000 万儿童死亡,腹泻和呼吸道疾病就是主要死因。所以在艾滋病、肺结核、疟疾以及这两种儿
童疾病这五大疾病的防治上,我们进展显著。另外15 种疾病,比如leishmaniasis 病,因为只在热带地区流行,
所以不太为人所知。
罗斯:而且名字也不太好念。
巴菲特:查理,以后他就是我的家庭医生了,我做手术都想让他主刀。
罗斯:你也是热带病专家啊。对于你这次的慈善捐赠,能立即看到成效对你来说重要吗?
巴菲特:当然希望这笔钱能马上被合理利用。但成效不一定能很快显现。说实话,在这方面他们比我更在
罗斯:你之前不太确定自己能做好慈善,对吧?
巴菲特:
我觉得我肯定做不好。一是我喜欢即时反馈。二是做慈善可能需要顾及更多人的意见,这不是我喜
欢的。我习惯审视自己,问自己做得好不好。但有些人的意见我真不想听。
所以做慈善可能需要比我更圆滑一
些。查理,就像我在文章里写的,如果人生中有重要的事要做,比如我要参加一场决定命运的高尔夫比赛,要是
能让Tiger Woods 替我参赛,我肯定愿意;要是我要在电视上唱歌,能让Francis Sinatra 在幕后帮我唱,我也
乐意。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有各种责任,这笔钱也是一种责任。但如果能找到比自己更擅长做某件事的人来代替
自己,我很乐意,我也习惯这么做。
罗斯:你也知道,长期以来人们一直在猜测你为什么之前不做慈善。你说苏珊的去世是一个原因,还有其他
原因吗?
巴菲特:查理,追溯到很久以前,我和苏珊在20 多岁时就决定要把财富回馈社会。
罗斯:你告诉她你以后会变得很有钱的时候,就确定了这件事,这一点你很肯定。
巴菲特:我很肯定。当时她觉得我在妄想。但随着时间推移,我成功说服了她。总之,这些钱肯定是要回馈
社会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不过,我的想法是,慈善需求无论是现在、未来,还是20 年、100 年后都很大。如果
人们打算投身慈善,那些能让财富高速增值的人应该着眼于20 年或40 年后的慈善事业。
罗斯:说的就是你吧。
巴菲特:没错。我当时觉得,与其30 年前就捐出100 万美元,那可能是我当时能拿出的全部资金,不如让这
笔钱继续增值。而那些不太擅长让财富增值的人,则应该去满足当下的慈善需求。打个比方,如果我管理一所大
学,有两位富有的校友愿意资助学校,我会用那个不太擅长让财富增值的校友的钱来满足当下的需求,让另一位
校友的钱继续增值。不管怎么说,这是一种很合理的想法。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慈善理念,但现在,就是行动的
时候了。
罗斯:你觉得人们对你这次的捐赠感到惊讶吗?
巴菲特:没错,我考虑过。但我认为这不会产生丝毫影响。事实上,如果伯克希尔能再赚1 亿美元,通过我
持有的股份,其中31%会用于慈善事业。所以,如果说这些年我做慈善还有什么更大的动力,我不确定是否还
有,但现在肯定是有的。一想到公司的价值越来越高,最终能为全世界的人带来福祉,这种感觉太棒了。
罗斯:为了让观众更清楚,比尔梅琳达基金会目前的资产规模大概是300 亿美元左右,对吗?
巴菲特:已经承诺捐赠的股票,按当前市值计算,大约是300 亿美元。
罗斯:按照今天的股价计算,你承诺捐赠的股份价值约370 亿美元。
巴菲特:没错。按今天的股价。
罗斯:捐赠从2006 年就开始,并且会持续进行?
巴菲特:对,马上就开始。
罗斯:会在未来若干年逐步完成。
巴菲特:从某种意义上说,会一直持续下去。伯克希尔的价值越高,捐赠的金额可能远超370 亿美元,我相
信会是这样的。而且越多越好,未来20 年、30 年、40 年,捐赠都将持续。
罗斯:比尔和梅琳达肯定也认同这一点。我认识的人中,没人比他更热爱自己的工作。
梅琳达:确实。
罗斯:他常说,每天都跳着踢踏舞去上班,以后也会如此。
巴菲特:没错。
罗斯:你会回到奥马哈,继续跳着踢踏舞去上班、做决策,现在你知道自己不仅在造福伯克希尔的股东,还
在改变远方人们的生活。
巴菲特:我之前就知道这些钱最终会用于慈善事业,但现在这种感觉更加真切。每年,我都希望当年承诺捐
赠的股票能更值钱。随着时间推移,我相信会的。所以捐赠的规模可能会大得多,这也激励着我努力让公司变得
更有价值。
罗斯:好的。比尔,你一个月前宣布辞去微软首席软件架构师一职,不再负责公司的日常管理工作,但仍会
担任董事长。这会影响你在比尔及梅琳达基金会的角色吗?
盖茨:会的。2008 年6 月,我将转为全职在基金会工作。这其实和沃伦的捐赠计划是同步推进的,但两者并
无关联。实际上,它们还有一定的协同效应。在我即将全职投入基金会工作之际,沃伦的捐赠让基金会的资源大
幅增加,规模翻倍还多,这让我非常激动。我的职责是助力基金会不断发展。我和梅琳达经常出差,之后我会去
更多的学校考察,阅读更多关于健康领域的书籍。基金会的负责人Patty Stonecipher 工作非常出色,一直在思考
如何扩大规模,在扩充员工队伍的同时保持效率,这也是我们共同追求的目标。未来,我会更多地参与基金会的
战略规划。
罗斯:以前你一个月只花一天时间在基金会工作,之后参与的时间会大幅增加。
梅琳达:这太棒了,我们很喜欢一起做这份工作。
罗斯:有一点需要说明,沃伦每次和我交谈都提醒过我,这个基金会以比尔和梅琳达的名字命名是有原因
的,梅琳达从一开始就深度参与其中。你们俩作为受托人,是如何分工的?随着时间推移,在做决策、制定愿景
以及和执行团队协作方面,这种分工又会如何变化?
梅琳达:你用"变化"这个词很恰当,在过去十年共同投身慈善的过程中,我们的角色一直在变化。很难确切预
测在某件事上会花费多少时间。这些年,比尔投入的时间越来越多,而我相对多一些,毕竟我没有全职工作。现
在孩子们都到了上学的年纪,我们有更多时间一起出差。当我们去孟加拉和印度的贫民窟,和非洲人民在一起
时,这种亲身经历让我们对慈善工作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比如,肺结核治疗项目已经开展很久了,患者每天都要
服药,持续六个月。最近我在赞比亚看到了这个项目的实施情况。但仔细想想,患者每天空腹排队两小时拿药,
这样的健康项目难言成功。所以,有时候我们必须实地考察,才能明白数据背后的真实情况。我们已经在思考如
何将排队时间缩短一半,以及如何研发出疫苗。这些考察和讨论让我们的工作更加丰富深入。现在,每次出差回
来,或者我们一起出差时,关于未来的方向和如何深化工作,我们都有了更深入的讨论。
理念,回溯到洛克菲勒时代,他就敢于挑战传统观念,攻克难题。很多时候,洛克菲勒基金会的做法都很值得借
鉴。
罗斯:确实是洛克菲勒。
盖茨:安德鲁卡内基的
《财富的福音》(The Gospel of Wealth,1889)
中的理念也影响着我。沃伦在一次聚会
上送给我这本书,让我对慈善事业有了更多思考,明白了要设定高远的目标。我们刚认识沃伦时,他谈到的一些
观点让我开始思考,把财富留给孩子对社会和孩子本身并非最佳选择。这些建议非常宝贵。如今,我们也在践行
这样的理念。我认为,汇聚各方力量,以创新的方式开展合作,是我们能快速推进慈善工作的关键。
罗斯:这是在你们创立基金会之前的事吗?
盖茨:是的。当时我刚开始意识到这是个需要面对的问题,沃伦的话给了我很好的启发。如今,我们走到了
这一步。合理调配资源、凝聚各方力量,以新的合作模式推动工作,这让我们的慈善事业得以快速发展。
巴菲特:查理,在商业领域,我和合伙人查理·芒格配合默契。我深知当两个人目标一致,但又能从不同角度
思考问题时,能产生多么强大的力量。没有比比尔和梅琳达更适合管理基金会的搭档了。
罗斯:我很好奇,你觉得沃伦会进一步深入参与慈善工作吗?
盖茨:会有一点吧。我觉得沃伦会是一位出色的慈善家,但他热爱自己现在的工作,也会全身心投入其中。
罗斯:我明白。但你也热爱自己在微软的工作,离开时也有些不舍。
盖茨:确实。这很难抉择。很少有人能同时拥有两份热爱,且都意义重大、充满挑战的工作。这些年我一直
在纠结,如今我明确了转变的方向,虽然还不确定未来会怎样,但我充满期待。沃伦的捐赠让我更加坚定,要好
好利用时间,做好慈善工作。一个月前,我们和沃伦一起讨论小额信贷,和银行家们交流。沃伦询问了成本和贷
款偿还情况,之后我们会让他更多地参与进来,尽我们所能。
罗斯:我相信你们能做到。沃伦,你对自己的孩子很自豪,为他们做了很多,还为他们创立了基金会。
巴菲特:我真的为他们感到骄傲。
常,比如有人想把自己的农场或小生意传给下一代,我能理解。但家族财富世袭意味着后代无需努力就能坐享其
成,仅仅因为出身好,这与美国所倡导的精英统治和机会平等背道而驰。所以我觉得,如果能在设立基金会、为
全世界人民造福,和让一些人不劳而获之间做选择,答案不言而喻。
罗斯:这就是"卵巢彩票"理论。你提到过查理·芒格,你告诉他这个决定时,他什么反应?
巴菲特:
他说,'你终于想出了个好主意。我等这句话等了好多年'。
罗斯:他真这么说?
巴菲特:我花了40 年才等到他说这句话,不过总算等到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罗斯:就一个好主意。
巴菲特:对,就这一个。他估计也不指望我再有别的好主意了。
罗斯:但他认可这个决定,认为这是正确的选择?
巴菲特:他特别支持,当然认可。
罗斯:沃伦的话让你开始思考慈善事业,1993 年或1994 年,你读了世界发展报告,它对你有什么影响?和
你之后的慈善工作有什么联系?
盖茨:在阅读那份报告之前,我以为全球在资金分配上会优先考虑那些低成本挽救生命的项目。我没想到有
一种叫轮状病毒的疾病,每年会导致50 多万儿童死亡,而我此前从未听说过。我还以为只要有这样的疾病,制药
公司肯定会去研发药物。但实际上,当人们穷到买不起药时,就没人愿意研发相关药物。那些在富裕国家不存在
的疾病,也无法从为富人研发药物的过程中受益,因为药物不会自然而然地惠及穷人。这些我之前都不知道。
罗斯:因为不了解这些情况,所以……
盖茨:对。我原本以为投身慈善事业时,那些重要的问题都已经得到解决,能做的只是锦上添花,很难产生
巨大影响。但读完那份报告后我发现,这里面存在一个被忽视的重大问题,虽然是个悲剧,但也正是我们可以全
力投入的关键领域。这个发现让我眼前一亮。
巴菲特:没错,这种情况下市场体系就不起作用了。这时就需要有人介入,确保有相应的机制来解决问题。
在95%的情况下,我坚信市场体系的作用,它也让我和这个世界受益匪浅。但有些问题,市场体系确实无法解
决,这就是比尔投身慈善的原因。
罗斯:你曾和我说过,在考虑参与哪个基金会时,你希望选择那些被忽视的领域,而不是盲目跟风。
巴菲特:没错。如果某个领域已经有大量资金和人才涌入,就没必要再重复投入。世界上有无数有意义的事
可做,我们要寻找那些重要的、自己有能力推动的,且急需资金支持的项目。比尔和梅琳达就是这样开展慈善工
作的。
罗斯:比尔、梅琳达,苏珊肯定会喜欢你们现在做的事。她曾和我说,一直希望沃伦能多做些慈善。因为她
觉得沃伦可以做得更多。
巴菲特:没错。我从未阻止她表达想法,也没阻止她做慈善。
罗斯:无论是表达观点还是捐赠善款。
巴菲特:她在慈善方面的直觉无人能及。她一直希望能尽早大规模开展慈善工作,对此我也认同。她关注每
一个有需求的人,看到人们的困境,她会深受触动,这很正常。要是我60 岁左右就去世,当时已经积累了不少财
富,她肯定会大干一场。
罗斯:如果是那样,你会很欣慰她来管理基金会?
巴菲特:那是当然,绝对会。
罗斯:专注于慈善事业的基金会。
巴菲特:毫无疑问。
梅琳达:她非常关心这些问题。她经常谈到女性提升自我,尤其是获取计划生育的相关资源和工具,这是她
很关注的话题。她去过很多地方,特别是越南和东南亚的其他国家。她对这些不平等现象非常关注。我一直在
想,沃伦做出这个决定,她一定会很欣慰。
我们一直都知道,随着在世界各地的走访,接触到那些需要药物的人们,我们发现他们大多生活在贫民窟。未
来,这些国家城市的人口增长将最为显著。不同地方的贫民窟差异很大,有些地方没有清洁的自来水、卫生设施
和道路,房子都是用芦苇搭建的;而有些地方则相对完善,有公共厕所、垃圾处理服务,甚至还有小段的水泥
路。我们一直在思考如何为这些群体做好规划,促使政府重视起来,建设基础设施,让那些每天生活费不足2 美
元的人们,在涌入城市后能享受到基本的公共服务。
罗斯:现在你们投入了更多时间,资源也更加充足,有没有紧迫感去和政府合作?毕竟你们能接触到各国领
导人,肯定能让他们更多地参与进来。因为要想持续产生影响,仅靠基金会还不够,还需要各方力量的支持。
盖茨:确实有紧迫感。过去三年情况有所好转,美国在布什总统的领导下,通过总统防治艾滋病紧急救援计
划增加了对艾滋病防治的资金投入。以英国为首,法国等其他欧洲国家也加大了对疫苗项目的资助。挪威在这方
面也做得很好。我们需要保持这种良好的态势。Bono 在推动各方对话、提升公众关注度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实
际上,昨天消息公布后,我和沃伦就打电话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罗斯:是昨天晚上还是一周前,还是……
巴菲特:昨天下午。
盖茨:是消息刚公布之后。让发达国家的政府以正确的方式深度参与这些事务,同时促使发展中国家的政府
重视这些问题并完善基础设施,这对提升我们工作的成效至关重要。我们必须这么做,而且未来也会投入更多时
间聚焦于此。
罗斯:并且要更紧迫地对待。在那些最困难的国家,为最贫困人群提供医疗服务的过程中,存在多少腐败现
象呢?
盖茨:实际上,像修建道路、建造水坝这类项目,中间环节众多,资金很容易被挪用。但在疫苗领域情况有
所不同,透明度相对更高。因为疫苗不存在囤积的情况,毕竟不需要大量储存。而且去核查疫苗是否真正发放到
位、覆盖情况如何,相对来说比较容易。所以我们必须保持警惕。总会出现一些问题,比如采购的吉普车最后去
巴菲特:查理,这很有意思。人们在积累财富时,常常会寻求他们认为更懂行的人的帮助,然后跟着投资。
50 年前的上个月,我成立了一家合伙公司,有7 个人给了我10.5 万美元。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呢?因为他们觉得
我比他们自己更擅长为他们积累财富。
罗斯:这是个明智的选择。
巴菲特:嗯,结果还不错。但在分配财富的时候,为什么不运用同样的思路呢?有些人在分配财富时,会交
给老商业伙伴、乡村俱乐部的朋友,甚至是专业团队,却没有想过也可以像积累财富那样,找比自己更擅长的人
来做这件事。我觉得这个道理很明显。所以我希望,那些经济条件还不错但又没有明确慈善方向的人,如果他们
有具体想支持的对象,比如自己的母校之类的,那当然很好;但如果他们面对超出预期的财富,却不知道该怎么
用,那就应该多留意。不一定非得选择盖茨基金会,但要找到他们认为比自己更能做好慈善的人,而且目标相
近,然后把钱交给他们。我觉得这再合理不过了。
罗斯:盖茨基金会做了一件很多人可能不知道的事,就是建立合作伙伴关系。有些事情,像制药公司因为处
于市场体系中,或者政府由于各种原因,没办法迈出第一步,但你们却能促成合作。跟我讲讲这是怎么运作的
吧。
梅琳达:好的。我给你举个例子来说明。我们和一个叫One World Health 的组织有合作。有一种疾病影响
着大约20 万人,主要分布在印度和孟加拉国的一些地区。这个组织发现了一种药物,在非洲的某个地方已经证实
有疗效。这种药是50 年前在意大利研发的,目前只有马耳他的一家实验室还在研究。他们表示,如果能完成这种
药物治疗黑热病的最后阶段试验,并证明其有效性,然后推广出去,就能挽救很多生命。所以我们和他们合作,
帮助他们完成试验。现在,我们正在协助他们推动药物通过印度的监管机构审批,这需要学习新的知识、建立相
应的基础设施。最后,我们会和David & Lucile Packard 基金会合作,通过他们旗下一个叫Genani 的组织,将
药物分发到印度和孟加拉国的相关地区。这就是我们的运作方式,针对那些在发达国家没有市场,但在发展中国
家却能夺走很多人生命的可怕寄生虫病,我们通过不同组织的协作,把药物送到有需要的人手中。
盖茨:是的,这里没有竞争关系,大家目标一致。而且我们自己并不做科研。你提到制药公司,他们懂得如
何研发和测试药物。比如,葛兰素史克GSK 就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之一。我们借助他们的专业技术,同时提供资金
支持,这样他们就可以向股东交代,表明自己在做有意义的事。我们合作研发抗逆转录病毒药物,还将资源投入
到疟疾防治中,这是我们非常成功的合作项目之一。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只是整个拼图中的一小部分,真
正发挥作用的是我们建立的这些合作关系。
罗斯:这些合作关系为未来的工作提供了人力和资金支持。你知道盖茨基金会的工作拯救了多少生命吗?对
于那些原本可能无法存活,但因为基金会而活下来的孩子,人们有什么反馈?
梅琳达:最容易衡量的就是疫苗相关的工作。1998-1999 年,我们早早地投身于疫苗领域,并且大力支持了
我们协助创立的全球疫苗免疫联盟。我们还带动了其他国家政府参与进来。
罗斯:这也是你们资金投入最多的项目。
梅琳达:没错。一开始我们就捐赠了7.5 亿美元。2005 年,我们又宣布在未来10 年再捐赠7.5 亿美元。在
我们的带动下,许多富裕国家的政府都加入了这个基金,同时有75 个发展中国家的政府申请资金支持。看看现在
推广的疫苗,我们知道,仅通过为孩子们接种一些在美国被视为理所当然的基础疫苗,就已经挽救了170 万人的
生命,比如白喉、破伤风、百日咳疫苗,美国的妈妈们在孩子一岁前都会带他们接种。还有一些新疫苗,如B 型
流感嗜血杆菌疫苗、黄热病疫苗等,也在推广中。通过这些疫苗,预计在这个项目开展的10 年时间里,我们能拯
救大约1000 万儿童的生命。
罗斯:1000 万。这很说明问题,不是吗?比尔,这也是吸引你离开热爱的工作,投身到未来余生都要从事的
慈善事业中的原因之一吗?你50 岁,沃伦75 岁。
巴菲特:我注意到年龄差距了。
罗斯:卡罗尔·卢米斯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是不是生病了?做这笔捐赠是不是因为身体原因?
巴菲特:考虑到我的饮食习惯,我的身体好得让人惊讶。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盖茨:做软件非常有趣,它赋予人们的能力让我热爱,我也会一直和这个领域保持联系。但就像你说的,从
两年后开始,我的余生都将全职投入到基金会的工作中。这让我很激动,因为我能结识杰出的人才,给他们带来
一些希望,为他们指明可能未曾发现的道路。到实地考察,直面挫折,然后想办法克服。我还能和梅琳达、我父
亲、Stonecipher 这些优秀的人一起工作。能先后在微软和基金会工作,我觉得自己无比幸运。当我们跟一位朋
友讲述沃伦的捐赠时,我们都感叹这太不可思议了,没想到我们能有这样的合作。但说实话,一开始我也不敢相
信。沃伦刚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心想,他是认真的吗?我们准备好迎接这一切了吗?直到今天,沃伦正式签署
捐赠协议,我才真正有了实感。
罗斯:比尔,他第一次跟你提起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盖茨:大概在过去一年半的时间里,他开始提起这件事。一开始只是顺带一提,说我们基金会做得很好之类
的。之后我们也一直在交流。直到最近几个月,我才确定他是认真的。沃伦一旦做了决定,就会雷厉风行地执
行。
罗斯:我还知道,你们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再犹豫。你肯定没因为担心决策错误而失眠过,不会一直纠结"
我这样做对吗"。
巴菲特:完全没有。
罗斯:你有没有后悔没有早点做这笔捐赠?
巴菲特:没有,我真不后悔。我觉得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时机。
罗斯:现在就是做这件事的最佳时机。
巴菲特:是的,查理,我坚信如此。我有机会见证他们的工作成果,而且我觉得伯克希尔未来的发展前景比
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还有一点,如果我一次性捐出大量股票,可能会有人说基金会的资产过度集中于一只股
票。但我希望基金会的发展能和伯克希尔紧密相连,因为我相信伯克希尔会表现得非常出色。我不希望他们被迫
卖掉股票去买政府债券之类的。所以,我觉得现在的安排再好不过了。
罗斯:为了筹集资金……
巴菲特:对,未来的日子里,我会让股票更有价值。这显然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现在感觉做这件事更有意
思了。
罗斯:但我还想问,这笔捐赠会如何改变你日常的生活呢?
巴菲特:毫无改变。
罗斯:一点都没有?
巴菲特:是的。
罗斯:你还是会回到奥马哈,跳着踢踏舞去上班……
巴菲特:没错。
罗斯:接着打电话处理事务。比尔曾跟我说,你平时就做三件事:打电话、读书、打桥牌,再加上看喜欢的
有线电视节目。
巴菲特:生活不就这些吗?
罗斯:其实还有别的。知道并且看到自己在有生之年,而不是去世后通过遗嘱执行人,就能实实在在地改变
他人的生活,这种满足感是无与伦比的。
巴菲特:还能看到事情顺利推进。
罗斯:确实。你做了这笔捐赠,从1994 年开始参与慈善相关事务以来,你的想法有改变吗?
盖茨:当然有。每年我们都在学习和成长。做慈善要确保资金用得合理,这并不容易,也不像做生意那样能
得到市场的即时反馈。所以难免会犯错。在慈善工作中,要处理合作关系、激励机制等问题,需要做出很多选
择。比如刚开始的时候,我们没考虑过和政府沟通合作,因为当时对自己的工作还不够自信,不敢去要求政府加
大对疫苗、艾滋病防治等领域的投入。但过了四五年,我们意识到,仅靠基金会的力量有限,必须进行倡导。现
在,这已经成为我们的一项重要能力,而且我们还在不断提升。和波诺这样的伙伴合作,也让我们学到了很多,
入,我们意识到,不仅需要优秀的中介机构来推广这些模式,还必须和州政府、地方政府合作。要在学区层面开
展工作,如果希望这些学校能长期发展、不断壮大,还得关注州一级的政策。这是我们在实践中学到的经验。在
我们涉足的每个领域,都会不断总结这样的经验。
罗斯:据我了解,盖茨基金会60%的资金用于全球健康领域,另外40%用于教育,尤其是高中教育和图书馆
建设。未来资金分配的比例大致还是这样吗?
盖茨:没错。全球健康领域,现在我们也将全球发展相关项目纳入其中,包括金融、农业、贫民窟改造和卫
生设施建设等,这部分会占60%以上。教育方面,主要聚焦美国本土。我们思考过,世界上最大的不平等问题是
什么,对于我们有幸成长的这个国家而言,要保持其领先地位、持续为世界做出贡献,最大的问题又是什么。所
以教育依然是我们的重点关注领域,会投入大约三分之一的资源。随着沃伦的这笔捐赠,这两个领域的工作都会
进一步扩大规模。
罗斯:有人说全球健康领域受到了更多关注,这仅仅是因为它更引人注目,还是因为在这个领域取得的成果
比教育领域更显著呢?
梅琳达:我们要知道,全球健康包含一系列复杂的问题,涉及疟疾、肺结核、艾滋病、轮状病毒等多种疾
病。所以我们讨论全球健康时,不能一概而论。我和比尔对帮助人们摆脱贫困、解决与之相关的所有问题都充满
热情。我们也经常讨论美国的教育问题,只是在这个领域可供探讨的内容可能不像全球健康领域那么多。但我们
在各个领域都在不断努力。而且随着比尔投入更多时间,我们也会更频繁地走访学校,之后肯定会更多地谈论美
国的教育体系。我们对这个领域同样充满热情。我们提供了很多奖学金,通过其中一个项目,每年能资助1000 名
学生。和这些学生交流时,能听到很多感人的故事。
罗斯:感谢你们来到节目中分享这些。能邀请到你们,我感到非常荣幸。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和你们交流。
比尔,很高兴见到你。我觉得我们做的访谈比其他人都多,每次你上节目我都很开心。今天对你们来说是意义非
凡的一天。

巴菲特:谢谢你。
罗斯:感谢各位的参与。也感谢观众朋友们的收看。从今天起,比尔及梅琳达基金会将开启新的篇章。虽然
目标依旧,但正如比尔所说,他们拥有了更多资源,能为全球各地人们的生活带来更大的改变。因为每一个生命
都是平等的。感谢大家的收看。
1889 年卡内基在《北美评论》上发表了现已成为经典之作的《财富的管理》一文,系统地阐述了有关公益事
业的思想,奠定了20 世纪初美国公益事业蓬勃发展的理论基础。英国首相格莱斯顿读到此文,高度赞赏,亲自写
信请求允许英国发表此文。卡内基深受鼓舞随后又写了续篇《慈善捐赠的最佳领域》。前文主要探讨的是如何恰当
地管理财富以及解决贫富差距问题。卡内基提出了三种处理剩余财富的方式,并且逐一分析其长短利弊。后文主
要探讨了他对"滥施布施"的反对,认为富人捐助应该激励"善良勤勉的穷人"自救,而不是让穷人依赖救济、游手
好闲,甚至提出"施舍钱财给乞丐个人是一种严重的犯罪"。卡内基指出了慈善捐赠的7 个最佳领域:大学、免费
图书馆、疾病防治机构、公园、音乐厅、游泳池和教堂。《财富的福音》一书便是由这两篇文章和其它几篇结集而
成。卡内基既是资本家,毫不留情地破坏罢工、驱除工会、降低工资,把工人的工作时间增加到了每周7x12 小
时,又是慈善家,在临终前几乎散尽了自己多达3.5 亿美元(相当于现在的300 亿美元)的巨额家产。双重人格虽
然矛盾亦能自洽,那就是以卡内基代表的资本家极力推崇竞争、效率等市场基本原则。他们信奉的哲学是:应该
让懂得创造效率的资本家来给工人们安排工作时间、劳动成果,剩余财富是社会通过竞争原则集中到少数富人手
中的公益信托基金,富人亦有责任承担起托管义务,以最优的方式进行资源的合理配置。他们倾向于公民自己组
织起来解决问题而非依赖政府,并且往往成立基金会来实现对社会和公益事业的捐助。卡内基因为自己在各个方
面的卓越成就,成为美国历史上伟大的企业家、教育家和慈善家,成为美国慈善事业的奠基者,他因此也被誉为
美国公益事业之父。
投资者、商人和慈善家巴菲特做客查理罗斯访谈节目,此次访谈聚焦他的个人生活以及走向成功的历程。
https://charlierose.com/videos/12653
罗斯:我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颜料,绘制任何我想画的东西。我喜欢这样的感觉。接下来,让我们走进沃
伦·巴菲特的世界。巴菲特是全球第二富豪,身家约440 亿美元,他是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董事长。2006 年6
月26 日,周一,他宣布将310 亿美元的财富捐赠给比尔梅琳达盖茨基金会,这一消息轰动全球。他们共同创立的
基金会,可用于捐赠的资金将超过600 亿美元。这是无比慷慨的善举,源于他们的友谊、共同的价值观以及彼此
的钦佩。我承认,我对巴菲特有所偏爱,他是我的朋友。他和他的家人给予我机会,让我能与他畅谈他的生活、
事业、价值观以及他对一切事物的哲学思考。
自2004 年在伯克希尔年会上初次访谈以来,我们多次交流。他的人生值得探讨,因为他为人坦诚,拥有非凡
的智慧,当然,还有他惊人的财富。巴菲特持有伯克希尔31%的股份,这家公司市值1400 亿美元,他的股份价
值440 亿美元。伯克希尔持有美国一些知名品牌的部分股份,比如可口可乐、《华盛顿邮报》、美国运通以及宝洁
公司,还全资拥有鲜果布衣、喜诗糖果和内布拉斯加家具卖场。他是众多报纸杂志报道的焦点,有超过20 本书是
关于他的。尽管巴菲特声名远扬、富可敌国,但他在家乡奥马哈一直过着极为低调的生活。
巴菲特:奥马哈是我的家,一直都是,也永远会是。这里有很多朋友,我在这里感觉很好。我的孩子们,现
在我的孙辈,都和我的妻子、父亲一样,上同一所公立高中,这种情况持续近100 年了。
这里充满了延续性,生活很棒,你会觉得自己是这个社区的一部分。我住在1958 年买的房子里,到现在已经
46 年了,我在这儿生活的很开心。
罗斯:你喜欢这房子。所以,要是没坏就不用修,对吧?
巴菲特:没错。我在这个办公室已经工作42 年了,一切都井井有条。我主要做两件事,用专业术语来说就是
资产配置。每周伯克希尔大约有1-1.5 亿美元的资金流入,这是在满足旗下运营业务的所有资本需求之后的剩余资
金。因为如果旗下公司需要扩建之类的,会由他们自己决定。剩下的钱都会回到奥马哈,我的工作就是在全球范
围内,把这些资金配置到我认为合理的项目中。我可以投资有价证券、债券或股票,也可以收购整个企业,还能
者,因为我自己并不懂如何经营企业。当有人来找我,说想卖掉自己的企业时,我会直视他们的眼睛,判断他们
是爱钱还是爱这份事业。爱钱没什么问题,但他们必须热爱自己的企业,对它充满热情。
我为什么每天都迫不及待地来上班?如果不是为了钱,那是因为我能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工作,就像在属于自
己的画布上作画
。我觉得自己就像米开朗基罗,在绘制西斯廷教堂的壁画。也许别人不这么认为,但他们不会指
手画脚,说该用红色颜料而不是蓝色。我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颜料,绘制任何我想画的东西,我喜欢这种感觉。
其次,人们都希望得到认可,我也一样。我喜欢听到别人夸我做得好,我们的管理者也是如此。
他们大多很
有钱,希望得到公平对待,不想被利用。他们也想在自己的"画布"上自由创作,在伯克希尔,他们能得到这种机
会,而且他们也渴望得到认可。当他们得到我的认可时,那可是来自懂行之人的称赞,并非敷衍。这就是我们多
年来能留住众多优秀管理者的原因。
罗斯:我们来谈谈精力、智慧和诚信。假设你具备这些品质和能力,没问题吧?
巴菲特:那是当然。
罗斯:你有着超强的专注力。你很爱读书,而且能专注其中。
巴菲特:没错。
我认识的很多在各自领域取得成功的人,都很专注。
我第一次见到比尔盖茨的时候,我们和
另外15 个人一起吃饭。他父亲在餐桌上问大家,觉得自己在事业上取得成功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我回答是专
注,我看到比尔在桌子对面点头。
罗斯:所以你当时就知道你们志同道合?
巴菲特:不,是因为专注很重要。
罗斯:你说的专注是什么意思?
巴菲特:
就是专注于重要的事情。你得清楚自己的目标。
我很幸运,天生对某些事情比较敏感,这并非我能
决定的。我出生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当时美国拥有庞大的资本市场,这在世界其他地方是难以想象的。
所以我天生适合做投资。专注,对我来说,就是充分利用自己的天赋,尽量减少外界的干扰。

巴菲特:这是我父母在巴克大道4224 号的照片,我人生的头五六年就是在那里度过的。1931 年之前,我父
亲在一家银行工作,销售证券。1931 年8 月,那家银行破产了,就在我父亲生日前后。我记得当时父亲每月要还
55 美元的房贷,他没了工作,还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那时我才一岁。我祖父开了一家杂货店,所以至少不愁吃
的,但日子还是很艰难,真的很艰难。
罗斯:那时正值大萧条初期。
巴菲特:没错,大萧条刚刚开始。这张照片是我和妹妹多丽丝Doris。这张是……我小时候很喜欢穿各种戏
服。我父亲去纽约,回来时通常会给我带一套戏服。所以我会扮成消防员、警察,牛仔或者其他角色。
罗斯:你小时候有创业精神吗?是不是那种想送报纸、卖柠檬水,做各种小生意的孩子?
巴菲特:没错,我很喜欢做这些。很多年前,我读到一项研究,我不知道这项研究是否靠谱,有人试图找出
商业成功和各种因素之间的关联,比如商学院的成绩、父母的职业等等。研究表明,商业成功和一个人初次创业
的年龄相关性最大。
罗斯:你第一次创业是什么时候?
巴菲特:我不太确定具体时间,大概是6 岁左右。
罗斯:做什么呢?你还记得吗?
巴菲特:我会从祖父的杂货店花25 美分买6 瓶可乐,然后以每瓶5 美分的价格卖出去。
罗斯:那每瓶能赚5 美分呢。
巴菲特:没错,确实是。而且我背后可有整个可口可乐公司支持呢。
旁白:1943 年,他的父亲霍华德巴菲特当选国会议员,巴菲特一家搬到了华盛顿。
巴菲特:他是你的偶像,对吧?
巴菲特:那当然。他的一切都值得我敬仰。和他一起长大,我们就像朋友。在他的一生中,我从未见过他做

但他对政治体制、个人价值有深刻的见解……
罗斯:还有关于为公众服务的理念?
巴菲特:是的。他有一套坚定的政治哲学和人生哲学,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宗教的影响。他认为政府在人们的
生活中应该扮演非常次要的角色,甚至有些极端。这些年,他的观点可能变得更激进了。我在成长过程中,就不
完全认同他的政治哲学,后来分歧更大了。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他的感情。
罗斯:你觉得自己身上哪些地方最像你的父亲?
巴菲特:说实话,如果我能有他四分之三那么优秀,我就很满足了。
罗斯:为什么这么说?
巴菲特:我觉得他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人。
罗斯:你见过的最优秀的人?
巴菲特:是的。
旁白:回到奥马哈后,他遇到了苏珊汤普森。
罗斯:巴菲特家和汤普森家相互认识。
苏珊:那当然,两家关系很好。是双方父母很熟,孩子们之前并不认识,因为沃伦和他的姐妹们从13 岁起就
住在华盛顿了。
罗斯:因为那时他父亲是国会议员。
苏珊:没错。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因为我要成为他妹妹在西北大学的室友。我走进他们家,他坐在客厅的椅


苏珊:没错。结果我父亲喜欢上他了。但是沃伦比你想象的还要聪明。我父亲阁楼里有一把曼陀林琴,沃伦
说:汤医生,把你的曼陀林琴拿出来,我用尤克里里和你一起演奏。于是他们就一起演奏起来,我父亲就此喜欢
上了沃伦。他一直跟我说:你不了解这个男孩,他有一颗金子般的心。这可不是双关语。就这样过了好一阵子。
沃伦想要的东西,有哪次没得到过呢?
旁白:苏珊和巴菲特结婚了,不久后他们搬到纽约,师从哥伦比亚大学教授本格雷厄姆学习和工作。除了父
亲,本格雷厄姆对巴菲特的思想影响深远,也是他的偶像。
巴菲特:有不少人对我影响很大,
本·格雷厄姆给了我投资的理论框架,让我能够在投资领域不断前进,对我
的影响尤其巨大。要是没有他,我绝对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罗斯:格雷厄姆给了你投资的原则。
巴菲特:他为我奠定了投资的基础。
罗斯:你是先读了他的书。然后就想,我想见见这个人?
巴菲特:当时我在寻求突破。我读完那本书,从内布拉斯加大学毕业后,在翻阅哥伦比亚大学的课程目录
时,看到了他的名字,眼前一亮。于是我写信问他是否能收我做学生。当时我对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
罗斯:你为什么愿意离开奥马哈去纽约呢?是因为觉得这个人很有学问吗?
巴菲特:没错。
如果我想成为他的追随者,就想见见这位"导师"。
罗斯:你当时在投资方面就是这么想的。
巴菲特:当然。
罗斯:你读他的书时,心里是怎么想的?

巴菲特:只是应用的方式更多样了。这些原则会以不同的形式体现在投资决策中,但核心始终不变。
罗斯:给我讲讲本·格雷厄姆价值投资的核心思想吧。
巴菲特:他的观点是,不要把股票看作是每天价格波动、在报纸上被报道或者在股票行情机上显示的东西,
而要把股票看作是企业的一部分。要弄清楚企业的价值,如果连企业价值都算不出来,就不应该买这只股票。
我
以前从未这样想过,于是我开始关注企业本身,而不是股票走势图、成交量这些东西。这种思维方式让我在投资
中占据了很大优势。
其次,他说股票市场是为你服务的,而不是指导你的。
所以,不要根据股价的涨跌来判断自己的投资决策是
否正确,当股价与企业实际价值脱节时,你应该抓住机会。
最后,他强调要有安全边际。不要开着一辆9800 磅重的卡车去通过限重10000 磅的桥,要给自己留些余
地,因为你不可能知晓一切,所以永远要留出安全边际。
旁白:巴菲特在这栋办公楼里工作,身边只有16 名员工,这里满是回忆。
罗斯:这是吉列安全剃须刀公司的相关物品。
巴菲特:没错,这是这款剃须刀的专利,大概是70 年前的事了。
罗斯:你是怎么和吉列公司结缘的呢?为什么决定投资吉列呢?
巴菲特:吉列在剃须刀和刀片行业经营了100 多年,在全球剃须刀和刀片市场占据了约70%的份额。
当一家公司在消费者心中拥有这样的长期优势时,显然,
这种优势不会在几年甚至几十年内消失。
这是一家
真正有实力的公司。


罗斯:这是奥马哈皇家队的物品。
巴菲特:对,奥马哈皇家队。大概10 年前,甚至更久以前,奥马哈皇家队的老板打算卖掉球队,而且很可能
把球队迁走。当时,我和联合太平洋铁路公司以及沃尔特·斯科特买下了这支球队,主要是为了把它留在奥马哈。
罗斯:现在球队还在奥马哈吗?
巴菲特:还在奥马哈。
罗斯:你会穿上队服参加活动吗?
巴菲特:会的。他们还指望着我呢。
罗斯:我看过你穿队服的照片。
巴菲特:我还参加过好几场比赛的开场,但他们好像在我投出第一球后就把我换下来了。
罗斯:第一球之前就换了吧。
巴菲特:对,没错。
罗斯:我们的首发阵容有变动,巴菲特今天不会上场投球。
巴菲特:这是我们对伯克希尔的第一笔投资。字迹都有点褪色了,不太容易看清。
罗斯:是合伙公司的投资吗?

罗斯:这是什么?Tom Osborne 在上面签了名。Frank Solich 也签了名。
巴菲特:对,这是内布拉斯加大学在Devaney-Osborne-Solich1962-2003 年的比赛记录。战绩相当不错。
罗斯:他们赢了很多橄榄球比赛。内布拉斯加大学橄榄球队是你的心头好。
巴菲特:是的,在内布拉斯加,要是对橄榄球不狂热一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住这儿。
罗斯:当你带盖茨去看内布拉斯加大学和华盛顿大学的比赛时,他反应如何?
巴菲特:他反应不太热烈。但在内布拉斯加,要是夫妻离婚,他们不会争夺孩子的抚养权,而是争夺橄榄球
比赛的门票。
罗斯:这是纽交所的相关物品。上面写着,内布拉斯加州奥马哈伯克希尔在纽交所上市。
巴菲特:我们上市的过程有点波折,因为我们的股价以及其他一些因素。为此纽交所采取了一些特殊措施,
我很感激。
罗斯:给我讲讲具体情况吧。
巴菲特:他们有一些规定和要求,主要是针对低价股票制定的。当时我们的持股过百的股东数量没有达到交
易所的要求。所以他们稍微调整了一下规则,才让伯克希尔得以上市。
罗斯:总有人想知道你为什么从不拆分股票。
巴菲特:
我们不拆分股票,是因为我们不想吸引那些热衷于股票拆分的投资者。
这样能让公司的氛围更像经
营企业,而不是过度关注股票的日常波动。

罗斯:你每天都会关注股票价格吗?
巴菲特:我大概会在一天中的某个时候知道股价,可能是收盘的时候,但我不会特意去查看……
罗斯:如果股价有波动,你也不会关心为什么会波动,谁在卖或者谁在买吗?
巴菲特:没什么关系。
罗斯:在这面墙上,有汤姆·墨菲的照片,你还出演过肥皂剧呢。
巴菲特:我出演过大概四部肥皂剧。每次都是因为他们没看过我之前演的,所以才邀请我。Susan Lucci 非常
出色。我和汤姆·墨菲去演戏的时候,台词都记不住,全靠她带着我们。
罗斯:你演的是自己吗?
巴菲特:是的。
罗斯:巴菲特和墨菲出现在《All My Children》的片场。
男士:请允许我介绍我的朋友,巴菲特。
女士:哦,天哪,见到你我太激动了。我一直都是你的粉丝。但我必须说,你的照片远不及本人帅气,巴菲
特先生。
巴菲特:叫我沃伦就行。
女士:好的,谢谢。那你也叫我Erica 吧。
罗斯:Susan Lucci 是那部剧的长期主演。他们还付了你片酬。
巴菲特:是的,给了我片酬。我还想多要点,但没成功。上面写着有10 美元的服装补贴,这是1991 年的事



罗斯:这很有意思。这是关于戈尔巴乔夫被罢免的报道,"强硬派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坦克开进莫斯科街头"。
照片上的人他们以为是Gennady Yanayev,结果其实是沃伦·巴菲特。
巴菲特:他说不定是我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我也不知道。这是我接管所罗门公司的第二天,我当时想,
一方面,他们把我的照片搞错了;另一方面,"强硬派宣布进入紧急状态..."
罗斯:这和所罗门公司当时的情况还挺契合的?
巴菲特:确实有点契合。
罗斯:这是你和Bob Gibson 比赛击球的照片?
巴菲特:没错。
罗斯:你这是在挑战高难度啊。
巴菲特:我只和最厉害的人较量。我们是朋友,但我不确定这交情能在比赛中帮到我多少。
罗斯:所以Brokaw 给你寄了一张照片……
巴菲特:Gibson 可能会反对之类的。我一直都很喜欢棒球。不过现在不像小时候那么热衷了,但我总体上还
是很喜欢体育。
罗斯:到处都是你穿制服的照片。那边还有一张曲棍球的照片。你提到过一个人,他的击球方式对你来说有
特殊的寓意,他是谁?
罗斯:那你是怎么时刻想着伯克希尔的呢?
巴菲特:
我们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投球"。我们不会去打别人喜欢的"球"。
比如,如果我们最喜欢的"投球"是在
肚脐上方两英寸的位置,而别人喜欢更低一点或者其他位置的"球",那也没关系。
但和棒球不同的是,在商业领域没有"失手出局"(Called Strike)的限制。就算有人向你抛出62 美元一股IBM
的"投球",或者28 美元一股通用汽车的"投球",你没有挥棒也没人会对你喊"出局"。但如果伯克希尔的股价到了
748 美元,你盲目"挥棒"却没击中,那就算是失误了。不过这种"比赛"很棒,因为你可以一直等待,直到出现最适
合自己的"投球"。生活中很少有这样可以耐心等待的机会。
(在棒球比赛中,击球员有三次机会挥棒击打投手投出的有效投球,如果三次都没有成功击打,即三次Balls
或三次Strikes,则击球员三振出局。其中,Called Strike 是指击球员没有挥棒,但裁判判定该球是有效投球的
情况。)
罗斯:你现在就是这么做的。
巴菲特:我现在是这样,以前也是。
罗斯:在年度股东大会上,你得跟股东们说,我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投球",但还没等到。
巴菲特:没错,就是这样。
有些"投球"别人能打出全垒打,但我觉得自己打不了。这是我的问题,但我不会勉
强自己去打那些没把握的"投球"。
罗斯:大家知道我们有400 亿美元的资金,在现在的市场环境下却没有获得高额利息,你会难受吗?
巴菲特:我确实不喜欢这样。
这总比盲目"挥棒"却失手要好。大多数管理者面临的问题是,看台上总有人喊"
击球啊,你这个笨蛋"。但我们的股东很少这样催促我们,他们会等我们准备好再行动。
这就是他们对我的信任。
罗斯:实际上,他们会在你准备好的时候才鼓励你行动。这就是你建立起来的信任。
巴菲特:没错。
罗斯:为什么人们会来参加这个年度股东大会呢?
巴菲特:
我觉得他们是来享受这个过程的。
在这里,他们能见到自己喜欢的人,还能更多地了解伯克希尔。


罗斯:这是棒球员Babe Ruth 的照片。
巴菲特:这是名人堂成员的照片,拍摄于入选名人堂的第二年,Ty Cobb 因为迟到没赶上合影。
罗斯:把这张照片挂在这里只是因为你喜欢棒球吗?
巴菲特:我只是觉得他们是冠军,是第一批入选名人堂的人,很了不起。
Ty Cobb 拍照迟到了,摄影师没等他。
罗斯:但他实际上认识你的好朋友Carol Loomis。
巴菲特:他还和她约会过呢。
罗斯:他和她约会过?
巴菲特:对,他和她约会过。说起来,他比Carol 大40 多岁。当时他的侄子打电话给Carol,说他叔叔Ty
在电视上看到她参加智力竞赛节目,很想约她出去。Carol 去赴约了几次。
罗斯:她说,认识Ty Cobb 很棒。(没错)
罗斯:这是泰格·伍兹Tiger Woods 给你的留言,"和你共度的一天非常愉快,期待再次相聚。你的朋友,
Tiger"。当时是他给你当球童吗?
巴菲特:不,是我给他当球童。如果看我背后,衣服上写着"伍兹"。在第18 洞的时候,他说:沃伦,我知道
罗斯:他打得怎么样?
巴菲特:他开球就打出了260 码。
罗斯:跪着打出去的?
巴菲特:跪着打的,太不可思议了,球直直地飞了出去。
罗斯:他跪着的时候姿势都没怎么调整?
巴菲特:对,他跪下后都没怎么调整姿势。然后我走过去,给了他5 美元,接着说:Tiger,你好像忘了点什
么。他问:忘了什么?我说:球童要拿你奖金的10%,我还在等那50 美分呢。
罗斯:说不定哪天他会给你当球童呢。
巴菲特:他是个很棒的人,真的非常棒。那次是为了慈善活动,他全力以赴,让那些花钱和他一起打球的人
觉得物超所值。
罗斯:就像高尔夫球手Jack Nicklaus 说的,
Tiger Woods 打的高尔夫和他熟悉的不是同一种比赛。
巴菲特:我记得他说过这话。
旁白:如果你去内布拉斯加州的奥马哈看望巴菲特,很可能会去Gorat's 餐厅,那是他最喜欢的餐厅之一。
罗斯:给我讲讲你平常的一天是怎么过的吧。
巴菲特:我的一天,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早上起来会先看些东西,通常会在家看很多报纸。我一般6 点45
分左右起床。
罗斯:看纸质报纸还是电子版?
巴菲特:大部分是纸质报纸,但我也会在网上看一些内容。
罗斯:你也有网络收藏夹吧?
巴菲特:对,没错。我的收藏夹里还有《罗斯访谈节目》呢。我真的想看看你的节目嘉宾都有谁。我一般6
点45 分左右起床,但到办公室的时间不一定,可能8 点,也可能9 点。我没有什么固定日程安排。你看,这是我
巴菲特:很久以前就决定了,从我小时候送报纸的时候就决定了。我那时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
么。我喜欢送报纸,现在让我去送我也乐意。但我不想当IBM 或通用汽车的老板。
罗斯:为什么不想呢?
巴菲特:因为那样的话,你的生活就会被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占据。
罗斯:各种会议、日程安排之类的?
巴菲特:对,我就是不想做这些。
罗斯:那9 点45 分之后呢?不管你几点到办公室……
巴菲特:我会继续阅读。
我每天要看五份报纸,还要看各种年报、杂志、10-K 年报和10-Q 季报。我觉得我
一天至少有75%,甚至可能85%的时间都在阅读,剩下的时间就用来打电话。我会买卖股票、债券或者外汇。不
过这花不了太多时间,因为我们不会大规模地频繁交易。之后我就回家,玩玩桥牌或者继续看书。
罗斯:5 点或6 点回家吗?
巴菲特:差不多,但也不一定,我不喜欢被固定的时间限制。
罗斯:你没有固定日程。
巴菲特:我不喜欢被日程束缚。
罗斯:所以要是你想3 点回家,就3 点回;想7 点回,就7 点回。然后接着阅读。
巴菲特:没错。通常是这样,现在也经常会在网上打桥牌。我愿意每年花500 万美元,换取每周能在网上打
12 个小时桥牌的机会。这对我来说很值。相比之下,买第二套房子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买艘船之类的也是,这
些花费都比不上打桥牌带给我的快乐。如果每周打12 个小时桥牌能给我带来快乐,比如和Carmel 的妹妹一起
玩,点击几下就能开始,界面还很好用,我愿意花这笔钱。但现在我每年只花大概95 美元。
罗斯:阅读和朋友打桥牌。就这两件事。
巴菲特:当然,打桥牌的时候也能和朋友们交流。比如这个周六,我会在我这边10 点、比尔那边8 点的时候
罗斯:对你来说,投资意味着什么?你阅读的时候在寻找什么?是一家有趣的公司,还是……
巴菲特:
我在寻找我能理解的企业。我就像篮球教练,走在街上,首先会留意身高七英尺(约2.13 米)的人(投
资机会足够大)。找到这样的人后,我还得看看他身体协调性好不好(盈利能力强不强),能不能留在学校打球等。
但要是有个身高五英尺六英寸(约1.68 米)的人跑过来,说等你看我控球有多厉害之类的,我不会考虑他。
罗斯:你想找高个子球员。
巴菲特:对。
刚开始投资的时候,我能发现很多"七英尺高的球员",也就是有潜力的投资项目
。但现在没那么
容易找到了,因为我可选择的范围变小了。
我只寻找我能理解的项目,我得能判断这个企业未来5 年、10 年甚至20 年的经济状况。
这并不意味着我要
懂计算机是怎么运作的,但我也不知道10 年后谁能靠计算机赚大钱,就像1960 年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谁能靠电
视机赚钱,事实证明当时也没人能从中大赚一笔。
罗斯:但你一直都坚持,除了给商学院的学生和孩子们演讲,你不太愿意给其他人演讲,为什么呢?
巴菲特:是的,只给学生讲。
因为学生们会认真听,而且你可能会改变他们的人生。
我20 岁的时候,听了自
己敬仰的人说的话,那些话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我的行为。但现在我74 岁了,听别人演讲大多是为了消遣。
罗斯:但这些演讲不会改变你的生活。
巴菲特:不会有什么改变。所以要是我给一群五六十岁的人演讲,他们大多是想找点乐子,或者想听我预测
未来。但要是给二十来岁的人演讲,他们会提出自己心里的疑问,而且会认真听。你能从他们脸上看出来。演讲
结束后,他们还会给我写信,真的有人因此改变了自己的人生。我们经常讨论的一个话题,我知道很能引起他们
的共鸣,就是很多人在考虑该从事什么行业,因为某些工作写在简历上好看,或者能积累更多经验。我告诉他
们,如果等到80 岁才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比把性生活攒起来留到老年再用,你不会对自己做的事情有热情。
为什么要一辈子都在等待,等到82 岁才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呢?
罗斯:一直为其他事情做准备。
巴菲特:我希望她是对的。
罗斯:我也是。
旁白:和学生们谈论生活和商业是沃伦的爱好之一。如今,他越来越频繁地做这件事。世界各地的学生都前
往奥马哈,只为听他演讲。有一次在林肯市的内布拉斯加大学,他和朋友比尔盖茨一起出席活动,这次活动还被
公共电视台拍摄了下来。
提问:嗨,我叫Nicole Brockhaus,是这所大学工商管理专业的大四学生。我想知道,你听过的最好的建议
是什么?它对你的个人生活或职业生涯有什么影响呢?
巴菲特:我从父亲那里得到过很多好建议,他不会强行灌输,我是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自己领悟的。他从不
会对我说"你该做这个,该做那个"。
但我觉得他真正教会我的是,内部计分卡(内心的自我评价)比外部计分卡(外界
的评价)更重要。
有些人过于在意别人的看法,而忽略了自己的感受。如果内心对自己的评价是满意的,那你很可
能会过上幸福的生活。而那些过于追求外界认可的人,有时候会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空洞的。
提问:你好,我叫Kim Martin,是这所大学金融专业的大四学生。我的问题是,你如何在整个公司贯彻道德
领导理念呢?还有,你怎么确保公司管理层做出的决策和你的想法一致呢?
巴菲特:我们已经有足够的钱了,当然,我们也想赚更多,但就算亏钱我们也能承受。然而,
我们不能承受
任何声誉上的损失,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不行。所以我让管理者们在做每一个决策时,不仅要符合法律标准,这是
最基本的,还要用我所说的"报纸测试"来检验。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某个行为第二天会被当地报纸报道,家人、朋
友、邻居都会看到,而且报道的是一个聪明但不太友好的记者写的,他们会作何感想?如果能通过这个测试,那
就没问题。我告诉他们,如果某个决策有任何打擦边球的嫌疑,那就不要做。如果他们想确认某件事,随时可以
给我打电话。不过,如果他们给我打电话,那这件事很可能就有问题。就是这样。
盖茨:就微软而言,我们的高层管理团队,大多数人在获得学位(如果有的话)后就加入了微软。
巴菲特:我得说,在这儿我是唯一有大学学位的人。
罗斯:几乎任何一群来奥马哈的学生,你都愿意和他们交流,为什么呢?你能从其中得到什么?你觉得他们
巴菲特:他们很多人是学商业的,所以对市场、商业这些话题很感兴趣。但他们也关心自己的生活,这时候
的交流就更有意思了。他们会问我很多私人问题,我也会回答。
了解他们在想什么很有趣,因为他们正处在人生的探索阶段。
他们在寻找自己的人生道路,其中很重要的一
部分是关于商业和赚钱,但这并不是人生的全部。我们会深入讨论这些话题,我很享受这样的交流。
罗斯:也会讨论价值观、友谊,还有……
巴菲特:还有当你70 岁回首往事时,你希望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哪些事会让你感到欣慰,以及如何才能实
现这些。我希望他们能从人生的终点倒推,规划自己的人生。
罗斯:先想好自己希望人生最终是什么样的。
巴菲特:没错,然后倒推回去。再问问自己该怎么做。
旁白:巴菲特向学生们讲述了出生环境带来的先天优势。
巴菲特:假设在你出生前24 小时,一个精灵出现了,对你说:查理,我看你很有判断力。我交给你一个极其
重要的任务,让你设计24 小时后你即将出生的世界。你对精灵说:感谢你给我这个重任,你找对人了。但有什么
条件吗?精灵回答:只有一个条件。在你出生前,设计好规则后,你要去那边的大桶里抽一张票,桶里有60 亿张
票,上面可能写着男性、女性,可能写着富有、贫穷。在不知道自己会抽到什么票的情况下,你希望生活在什么
样的世界呢?我把这个比喻为"卵巢彩票"。我很幸运,抽到了"出生在美国"这张彩票,你也是。我还抽到了"在某
些方面很聪明"这张彩票。这些都对我帮助很大。
但我说,
你应该设计一个能为人们提供丰富商品和服务的政治体系,同时还要确保分配公平。
所以我来到这
个世界,拥有了很多优势,因为我有一些天赋。盖茨说,如果他出生在其他时代或其他地方,可能早就被某种动
物吃掉了,因为他跑得不快,也不会爬树。那样的话,我还在讨论如何配置资本,而危险可能已经降临了。
旁白:他还给出了一个深刻的关于成功的定义。
巴菲特: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这个故事能说明问题。我在奥马哈有个朋友,她是我妻子最好的朋友。60 多
年前,她曾被关在奥斯威辛集中营,她是波兰犹太人,她的家人大多没能从集中营出来。现在你要是和她谈论友


肯定希望和孩子们之间有这样的感情,但如果和商业伙伴、身边共事的人也能如此,那就更棒了。
旁白:朋友,真正的朋友,对巴菲特来说非常重要。以下是他最亲密的三位朋友:汤姆·墨菲,前首府/美国
广播公司(ABC)首席执行官;查理·芒格,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副董事长;唐·基奥Don Keough,Allen & Co
公司董事长。
墨菲:沃伦从不占任何人的便宜,他从不会和别人做不公平的交易。他对每个人都完全诚实、公正。
芒格:正如一个老德国人所说:
人总是老得太快,聪明得太晚。这是生活的常态。(You're too soon old and
too late smart.)任何人能让你早点变得更聪明,都会极大地改善你的生活。
我们所做的,就是验证了这句古老的
谚语。沃伦在某些方面让我更早地变得明智,这对我帮助很大。
罗斯:你和巴菲特家住得有多近?
基奥:我住在他家对面。我1959 年左右在那里买了一栋房子,三层的砖房,有瓦片屋顶,花了2.75 万美
元。当时街对面住着一个年轻人,他的房子很大,我记得他花了3 万美元买下。他叫巴菲特,那时没人知道他是
谁。他人很好,我想他和苏珊当时有三个孩子,我们家有四个孩子,还打算要第五个。后来我和他渐渐熟络起
来。他不太容易让人了解,因为平时不太能见到他,但我的孩子们经常和他接触。
真正有意思的是,有一天他过来跟我说:Don,我很喜欢你们家孩子。我说:我知道。他又说:你知道供孩
子上大学可不轻松。我说:沃伦,我现在还在操心孩子上小学的事呢,上大学还早。他说:我刚成立了一个小基
金,人们往里面投了些钱。要是你给我1 万美元,我觉得我能让你这笔钱增值。查理,我当时没把钱给他,有两
个原因。一是我当时没钱,虽然我可以向我父亲借。但我跟Meckie 说:你能想象把1 万美元交给一个早上都不
起床去上班的人吗?这是我人生中一个重大的决定。



罗斯:约4 亿美元。
巴菲特:是的。顺便说一句,我们现在还是朋友。
旁白:沃伦深爱的妻子Susan 于2004 年意外去世,就在她和我进行唯一一次电视访谈,谈论他们独特的夫妻
关系一个月后。
罗斯:她说,对我而言,没有你他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你给了他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苏珊:查理,听到她这么说我很开心,因为不管是谁,都不希望自己的精力、爱和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事情
上。沃伦非常了不起,我觉得我能给他的最好的东西就是无条件的爱,我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他说我就像一个小
水壶,而他是花朵。听到这样的话,我怎么能不开心呢?
罗斯:他让你觉得自己被需要。
苏珊:确实如此,我深感被需要。
罗斯:而且你知道他爱你。
苏珊:哦,我觉得没人比我更能感受到被爱了。被需要,并且知道自己给予的是对方想要的,这种感觉很适
合我。我们两人之间充满了爱与尊重,而且从未改变过。
彼得(三子):我总是忍不住把这和艺术联系起来,因为任何伟大的小说家、画家、音乐家都需要空间让自己的
才华得以成长。只要土壤合适,就会有美好的事物生长。我母亲为父亲提供了这样的土壤,就是这么回事。
罗斯:因为你父亲总是在读书,所以你是不是从母亲那里得到了更多照顾?
苏茜(女儿):是的,没错。我母亲时刻都在,相比之下,父亲总是坐在办公室或房间里读书。
罗斯:你为什么离开奥马哈呢?


所以我学会了拥有自己的生活。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但当他愿意交流时,我们又紧密相连。
彼得:你能明显感觉到他们彼此深爱着对方,但在某些方面又逐渐疏远。我母亲热爱生活,而父亲一直热爱
他的工作。
罗斯:他热爱他的工作。
彼得:绝对是。所以我觉得母亲开始意识到,她不想仅仅成为"巴菲特的太太"困在奥马哈。因为她无法这样定
义自己,她是个独立、意志坚强、乐于奉献的人,在孩子们长大后,奥马哈能给予她的,已经满足不了她对生活
的追求。她真的为我们和父亲付出了一切。
罗斯:Astrid 阿斯特丽德(巴菲特第二任妻子)的事是你安排的吗?
苏珊:嗯,算是吧。我叫她Aya,这是个亲昵的称呼。我在奥马哈的法国咖啡馆唱歌时,她是门口负责迎接
客人的领班。她是个很乐于助人、乐于奉献的人。每次演出间隙,她都会给我端来茶,我们就坐在一起聊天,后
来成了很好的朋友。后来我搬到旧金山,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没什么,但沃伦连灯的开关都找不到,这可能也有我
的责任,但我也不能全背锅。所以我给Astrid 打电话说:Astrid 你能去给沃伦做些汤,照顾一下他吗?他一个人
可不行。他和很多人不一样,我们一直都保持联系,也会一起做些事,但他在生活自理方面真的不太行。
罗斯:她去了,然后就留下来了。
苏珊:是的,她留了下来。她帮了我大忙,真的。
罗斯:她替你照顾你的丈夫。
苏珊:没错,她把他照顾得很好。他很感激,我也很感激。她是个很棒的人。
苏珊:他们就是很自然地相处。
苏茜:他们是很好的朋友。我觉得他们是真的彼此关爱。我知道Astrid 爱我的母亲,我母亲也很喜欢她。确
实是这样。
罗斯:所以你母亲的去世对Astrid 来说也很难受。
苏茜:哦,对她来说非常痛苦,没错。
罗斯:但她更要坚强起来。这种情况很奇妙,但却很和谐。
苏茜:确实如此。我一直觉得,有些事情除非你亲身经历,否则很难理解。但这种相处模式很好很和谐。
彼得:她知道父亲肯定需要有人照顾。具体细节我不太清楚,记不太清了,但我知道大概就是有人说"你能给
她做些鸡汤吗"之类的话,然后事情就顺其自然地发展了,真的很神奇。我觉得这样的结果对每个人来说都很好。
罗斯:苏珊的去世让他深受打击。
苏茜:这都说轻了,没错。
罗斯:他甚至都起不了床。
苏茜:不过他还是起来了,我为他感到骄傲。我当时都不确定他接下来几个月能不能下床,但他做到了。
罗斯:我是说,他当时状态很不好,因为苏珊的去世太突然了。
苏茜:这是个巨大的打击。我母亲在2004 年10 月生病,经历了一场非常痛苦的手术,还有艰难的放疗和恢
复过程,但她恢复得还不错,虽然很慢,但情况逐渐好转。就在她去世前几天,她还做了核磁共振检查,当时她
非常兴奋,因为恢复得很好。但是……
罗斯:她不是死于癌症,而是中风。
苏茜:对,她不是因为癌症去世的。
霍华德(长子):我觉得对我们任何人来说,都很难想象她会离开。这可能很正常……
罗斯:他跟我说,他原以为自己会先走。
适应,这可能需要好几年的时间。
罗斯:他说五年后,他的感受还是不会变。他跟我说,五年后,他还是会有同样的感受。
霍华德:很可能是这样。
罗斯:但他不太愿意谈起这件事。
霍华德:这我并不意外。她是个非常特别的人。
罗斯:他有什么变化吗?
彼得:我觉得他有一些变化。
他变得不再那么忙了,也会对家人的事情很感兴趣,现在更是如此。
随着时间
推移,尤其是母亲去世后,这一点变得更加明显,我觉得这是最大的变化。
罗斯:你是说他更愿意和家人交流了?
彼得:嗯,
他更主动地和家人保持联系。
我在华盛顿国家广场举办演出,当时史密森尼学会的美国印第安人
国家博物馆开幕。我打电话给他说:平常我会先打电话给妈妈,告诉她我有多兴奋,然后她会打电话给你,跟你
说我的事。但现在她不在了,所以我直接打给你。
罗斯:他说过,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就是有一个你爱的、也爱你的人。
霍华德:他和母亲之间就是如此,这一点毫无疑问。
罗斯:苏珊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你知道,我看到的每一张苏珊的照片,她都面带微笑。
巴菲特:是的,谈起她还是很难。
罗斯:我知道。但你得跟我聊聊她,因为她也谈论过你。
巴菲特:查理,我也想聊,但我做不到。
苏珊:他是世上少有的好人,所以我也就不在意他有没有钱了。
罗斯:(两年后,巴菲特决定向比尔梅琳达盖茨基金会捐赠310 亿美元,向家族基金会捐赠60 多亿美元)。对
于外界的反应,你有什么感到惊讶的地方吗?我跟你说,我很惊讶的一点是……
罗斯:但仔细想想,这其中有戏剧性,全球第二富豪要把钱捐给第一富豪。
巴菲特:我能理解这种看法,如果是排名第20 位之类的富豪做这样的事,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罗斯:而且这远远超过其他人的捐赠规模,所以就……还有一件让我惊讶的事……
巴菲特:顺便说一句,文莱的苏丹还没联系我(捐款)呢。
(文莱第29 任苏丹拥有300 亿美元的财富,收藏有7000 辆超豪华汽车)
罗斯:没错。
另一件让我惊讶的事是,每个人都问孩子们的反应,好像孩子们会为此生气似的。我了解你的孩子,知道他
们有多爱你,你们家庭有多和睦,所以我很惊讶大家会这么想。但大家就是会好奇,孩子们是怎么想的呢?
巴菲特:他们觉得这是件大好事。我的三个孩子中有两个以前就跟我说过,七八年前我给他们成立了小型基
金会,他们有一点资金。他们说宁愿我把更多的钱捐给大基金会,也不愿我把这些钱给他们。他们说自己不需要
钱,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幸运了,而且很喜欢在基金会工作。真的,三个孩子中有两个在圣诞节的时候找到我,当
时他们觉得我可能会给基金会增加捐赠,就跟我说:别给我钱,把钱捐给基金会吧。
罗斯:你也拥有一段美好的婚姻。
巴菲特:没错。
罗斯:2004 年之后发生的这些事,有没有让你重新审视过往的一切呢?
巴菲特:查理,这总是让人很难受。
罗斯:但在我看来,我之前在这张桌子上和你交谈时也说过,这一切似乎都和你的精神理念相契合。
巴菲特:没错,这是正确的选择。苏珊也会认为这是正确的事。
罗斯:当你展望未来,你是打算继续按部就班地生活吗?
巴菲特:当然。没有比这更好的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做多久,但如果在生活中,你能和自己喜欢的人
一起做喜欢的事,那真的太幸运了。
商业大亨巴菲特将探讨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是如何崛起成为一家市值1400 亿美元的企业。
https://charlierose.com/videos/21205
罗斯:这里是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年会现场。每年都有两万人从世界各地来到内布拉斯加州的奥马哈,在
这个周末尽情娱乐、购物,还能亲眼见到他们的偶像。(一男士大喊:巴菲特!音乐声响起。)他们甚至还能观看一
部关于他的电影。
巴菲特:一切都始于一次关键的战略联盟。100 年前,微软、沃尔玛和星巴克合并,组成了"Micro-wall-
bucks"。然而,一群精英投资银行家创造了我,一个能穿越时空的生化人,我的任务是阻止这次战略联盟的发
生。我就是"沃伦终结者"!
罗斯:这是2004 年4 月的年会,巴菲特站在舞台的最前沿。你觉得今天早上他们最想听你说些什么?
巴菲特:嗯,直接回答股东们的问题有个好处,就是能知道他们真正关心什么。媒体自然更关注公司治理问
题……但最终,我们还是会谈论股东们想聊的话题。
罗斯:没错。这有点像风向标……
巴菲特:对,就是风向标。
罗斯:能反映出他们关心的问题是什么。
巴菲特:没错,今天下午3:10 会议结束时,我们大概会收到五六十个问题。有趣的是,几乎每个问题都来自
奥马哈以外的人。奥马哈本地人似乎更愿意把提问机会让给外地人。不过,我们很快就能知道大家在想什么了。
罗斯:2005 年4 月底,我们深入年会现场,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巴菲特和他的搭档查理·芒格坐在舞台
上,花了四个多小时回答问题。
巴菲特:我们俩合作默契。其实也没别的选择,毕竟他听的见,而我看的见(幽默调侃)。几年前,年会结束后
的第二天,我们一家人在Gorat's 餐厅吃饭,餐厅里人满为患。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一个女服务员走过来跟我
说:我得告诉您,外面雨下得很大,排了很长的队,迈克艾斯纳Michael Eisner 站在外面都快被淋透了。我和
Michael、Jane 是好朋友,于是我转头对苏珊说:你去外面帮帮他们吧,别让他们被淋成落汤鸡。她看着我说:
回应)。查理,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芒格:她想知道你对中国石油的看法。
巴菲特:我们董事会的成员都是真正的股东,与他们的投资相比,他们担任董事的报酬其实微不足道,这一
点我偶尔也会被提醒。他们是我的朋友,都非常聪明,无论是商业头脑还是个人品质,都是我精心挑选的。我真
的觉得我们拥有全国最棒的董事会。但有些人喜欢按照固定标准来评判董事会,比如看成员的多样性,或者所谓
的独立性。但我不知道那些一半收入都来自董事薪酬的人怎么能保持独立。从这些标准来看,我们可能表现得没
那么好,但这就是我想要的董事会。要知道,如果我今晚去世,我几乎所有的财产都会捐给基金会。我希望基金
会在未来能有尽可能多的资金用于慈善,在我去世后,我最放心把决策大权交给我们董事会的这些人。
芒格:正确的制度应该是Elihu Root 的制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制度下有三种不同的内阁任命方式。
它认为,
一个人如果不是随时都能毫不犹豫地辞去公职,就不适合担任公职。
他写文章反对政府让有个家伙做的
一些事,因为他随时都能回去继续当世界上最抢手的律师。他有自己的退路,不需要政府那份薪水。
我觉得这一
点在公司董事的选拔上也应该借鉴。一个人如果不是随时都能毫不犹豫地辞去董事职务,他真的适合做出艰难决
策吗?我的答案是否定的。
巴菲特:没错,我们有一位董事曾两次被其他公司的薪酬委员会除名,就因为他竟敢质疑拟议的薪酬方案是
否合理。现在美国公司的薪酬委员会,就像我说的,他们想要的是温顺的"吉娃娃",而不是"大丹犬"或"杜宾犬"那
样有主见的人。希望我这么说不会冒犯到我那些在薪酬委员会任职的朋友们。
芒格:你这是在侮辱那些狗狗(幽默回应)。
(Elihu Root 于1845 年2 月15 日出生在纽约奥尼达县克林顿;1864 年毕业于汉密尔顿学院,1867 年毕业于
纽约大学法学院;获得律师资格,在Mann 和Parsons 事务所工作一年后,与John H.Strahan 一起开办了自己的
事务所;1878 年与Clara Frances Wales 结婚;1883-1885 年担任纽约南部地区的美国律师;1894 年担任纽约州
制宪会议代表;1899 年8 月-1904 年1 月担任战争部长;在纽约州很有影响力。1883-1885 年任纽约南区律师;
1894 年任纽约州制宪会议代表;1899 年8 月1 日-1904 年1 月31 日任陆军部长;在战后管理对原属西班牙的波多
黎各、古巴和菲律宾等岛屿这些政策上具有影响力。推动了一系列重大的陆军改革,包括永久性地增加兵力,建
立总参谋部,军官在参谋部和战线之间轮换,减少对资历的依赖,陆军和海军的联合规划,改进后备计划,特别
关注国民警卫队,以及重组陆军学校系统;1903 年在阿拉斯加边界委员会任职;1905-1909 年担任国务卿;1909-
1909 年在美国参议院任职。1909-1915 年;成为海牙常设仲裁法院成员,1910 年担任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主
有5000 亿美元的赤字了。在我看来,这简直荒谬。我们现在为20 年后发生的、只是当前问题一小部分的事情唉
声叹气,而对当下的问题却基本视而不见。查理,你怎么看?
芒格:这就是伯克希尔民主党主席(指巴菲特)的观点。在这个问题上,伯克希尔内部很有意思的是,作为右翼
共和党人的我,比沃伦更强烈地认为共和党现在处理这个问题简直是昏了头。要知道,伯克希尔的年会发展到现
在,在世界历史上是独一无二的,没有哪家资本主义企业的股东大会能像我们这样。我们一不小心就把年会办成
了一场盛大的活动,大家都很喜欢。
巴菲特:查理是我能找到的最佳搭档。查理在洛杉矶,我在奥马哈,他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忙。
但只要我
遇到重要的事情,想找世界上最聪明的脑袋帮忙分析,他总能在15 秒内给出答案。我随时都能打电话和他讨论。
他对我了如指掌,对伯克希尔也了如指掌
。他不像我整天都在琢磨这些事,他还有很多其他事要做。但只要我需
要他,他总能及时出现,而且给出的建议都很正确。
罗斯:伯克希尔现在已经是一家市值1400 亿美元的公司了。这一切都始于巴菲特与他的精神导师本·格雷厄
姆共事之后,从纽约回到奥马哈。1956 年在你跟格雷厄姆学习和工作后从纽约回来时,你有什么梦想和抱负呢?
巴菲特:说实话,当时的想法挺"小"的。我那时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当时我大概有15 万美元,我想如果
能赚10%,一年就能有1.5 万美元,在当时这笔钱足够我过上不错的生活了。我喜欢读书,还在大学里选修课
程,
我选了我岳父的心理学课程,甚至还考虑过读法学院
。我知道有很多东西我想深入研读,几个月后,我偶然
成立了一家合伙公司,因为家里有七个人找到我,说希望我帮他们打理投资。我不想一个个单独处理,也不想让
他们知道我具体的操作,于是就把这七个人的资金合在一起,成立了这家初始资金为10.51 万美元的合伙公司。
你应该能猜到那多出来的100 美元是谁出的吧。
罗斯:我能猜到。
巴菲特:之后没过几个月,一个叫荷马·道奇的人找到我。他曾是格雷厄姆-纽曼公司的股东,当时该公司正在
清算。他说他问过Ben,该把钱投到哪里,Ben 说也许我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他就带着大概10 万美元加入了我
罗斯:突然之间就成立了一家合伙公司……
巴菲特:没错。我之前从来没想过……
罗斯:而且还开始赚钱了。
巴菲特:现在想起来,当时纺织品销售不太顺利,但公司运营得还过得去。公司的部分业务是购买那些看起
来价格便宜的股票,伯克希尔的股票当时看起来就很便宜。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生意。
罗斯:那你当时的目标是什么呢?现在你有了一家公司。
巴菲特:嗯,刚开始我还以为自己是纺织业专家呢,但很快我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真的,我当时想,这些
人做纺织都做了好几百年了,我能比他们懂多少呢?古埃及人时代就会织布了吧。所以……
罗斯:那时你已经在奥马哈待了有一段时间了吧?
巴菲特:没错。
罗斯:我对这里也有一些了解。
巴菲特:那就让我在工厂里试试身手,看看会发生什么吧。
结果呢,那段时间纺织业有一小段短暂的繁荣
期,我就像池塘里的鸭子,赶上了下雨天,水位上升,我看起来好像在进步,但其实是雨水的功劳,而不是我自
己有多厉害。等雨停了,我才发现自己其实懂得并不多。
罗斯:确实。
巴菲特:后来我们就涉足了其他业务。
罗斯:对。然后进入了很多其他业务领域,也有了一些现金流。
巴菲特:我们确实有了一些现金,但并不多。不过有了点现金后,1967 年初,杰克·林沃尔特决定出售他的保
险公司,我们花了大概860 万美元买下。当时伯克希尔账上可能有四五百万美元,也许还借了点钱。
罗斯:但这是你首次涉足保险业吗?
巴菲特:没错,这就是我们进入保险行业的契机。
巴菲特:我们很多收入都来自保险业务,而且保险业务还为我们带来了大量可用于投资的资金。毫无疑问,
保险业务推动了我们公司的发展。
罗斯:因为它为你提供了资金用于投资?
巴菲特:它不仅为我们提供了投资有价证券的资金,还让我们有能力全资收购其他企业。
罗斯:1965 年你有机会接管伯克希尔。当时发生了什么?
巴菲特:没错。过了一段时间,我意识到自己涉足的纺织业务有多糟糕,但我们没有立刻退出。我决定,只
要有机会,我们就尝试拓展其他业务。查理,有意思的是,如果我一开始没把后来的业务都放进伯克希尔,而是
单独运作,从财务角度看,可能对我更有利。伯克希尔的纺织业务拖累了公司20 年,如果当时我不是用伯克希尔
的资金去收购其他业务,而是用独立的实体去操作,情况可能会好很多。
罗斯:那你当时为什么没这么做呢?
巴菲特:我也说不上来。但不管怎样,最后结果还不错。
罗斯:但一切都还顺利。
巴菲特:对。从财务角度看,涉足纺织业务是个重大的错误决定。
罗斯:从一开始就不该涉足纺织业务?
巴菲特:是的。我当时就应该直接放弃纺织业务,去做其他的事,但……
罗斯:但你为什么没这么做呢?
巴菲特:
我这个人比较念旧,喜欢坚持。
罗斯:就因为这个?
巴菲特:
对,这就是我的性格。你看,我一辆车能开八年,一栋房子能住47 年。
罗斯:那时你的净资产大概是六七百万美元吧?
巴菲特:差不多,应该就是那个数。1962 年我把所有合伙公司整合到一起的时候,净资产大概是100 万美
办法再取得以前那样的成绩了。
罗斯: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巴菲特:因为1960 年代的股市简直疯了,有点像1999-2000 年那段时间。
我感觉自己跟不上节奏了,我不
想去做那些自己不理解、逻辑不通的投资,但看着别人在股市里赚得盆满钵满,我心里也不好受。
我那些合伙人
虽然没说什么,但他们可能在想,这家伙是不是不行了?所以,我就把钱都还给了他们,还把伯克希尔的股票分
给他们,我自己也拿了不少。从那之后,我就更加专注于伯克希尔的业务了。
伯克希尔就像我的画布,刚开始我每天只花一两个小时在上面"画画",后来就全身心投入了。
罗斯:所以你当时持有伯克希尔的股份。
巴菲特:没错。后来我还增持了股份,我决定把所有钱都投到伯克希尔,和它共进退。
罗斯:把伯克希尔当作一个投资平台,仅仅是一个载体?
巴菲特:可以这么说,它就像是我的企业化身,是我的一种延伸。
罗斯:那时你退出纺织业务了吗?
巴菲特:还没有。我们过了20 年才彻底退出纺织业务。我甚至还收购了另一家纺织公司。我得坦白,这就像
在忏悔大会上一样。我跟你说,我收购了另一家纺织公司,叫Waumbec 纺织厂,在新罕布什尔州的曼彻斯特。
罗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巴菲特:估计只有我的心理医生知道原因。我当时觉得这么做能解决一些业务问题。也许我想着把这两家公
司整合到一起,情况会有所改善,或者有其他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没有管理顾问建议我这
么做。直到1985 年左右,也就是20 年后,我们才彻底摆脱了纺织业务。我说这就好比和其他纺织公司一起看游
行,你踮起脚尖想看得更清楚,结果其他人也都踮起脚尖,最后你不仅没看得更清楚,腿还酸了。这就是我们在
纺织业务上的经历。
罗斯:是在1985 年彻底退出纺织业务的?
巴菲特:没错。1971 年,我和查理第一次见到Katharine Graham,当时《华盛顿邮报》正要上市,恰逢"五
角大楼文件"事件。我看了它的招股说明书。1973 年,因为尼克松的朋友Rebozo 对《华盛顿邮报》的电视牌照
提出质疑,公司的股票价格大幅下跌。在很短的时间内,股价从大概38 美元跌到了16 美元左右。当股价跌到20
美元左右的时候,我们开始大量买入,几乎买下了公司10%的股份。现在我们持有的股份大概是18%,因为他们
进行了股票回购。当时股价跌到20 美元左右的时候,意味着整个《华盛顿邮报》公司市值仅1 亿美元,它当时有
480 万股。而他们拥有《华盛顿邮报》《新闻周刊》,还有四家大型电视网电视台……
罗斯:包括华盛顿的电视台……
巴菲特:还有佛罗里达州Jacksonville 的电视台。他们拥有很多资产,而且没有负债。如果你把这些资产分
开来看,哪怕你半夜坐着小船漂在大西洋中间,把这些资产拿出去卖,都能卖5 亿美元。必要的话,人们甚至会
冒着被鲨鱼袭击的危险游过来抢购。
罗斯:而你只用1 亿美元就能买下整个公司。
巴菲特:理论上是1 亿美元,但你不可能完全买下。不过,价格确实很划算。
罗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其他95%的人没看到这个机会呢?
巴菲特:这很不可思议。我们当时是从大型机构投资者手中买入股票,他们都在抛售。如果你问他们中的任
何一个人这些资产值多少钱,他们给出的答案可能和我差不多,但他们认为股价还会继续下跌。那又怎样呢?你
懂的。而且股价确实又跌了一些。
罗斯:那又怎样呢?巴菲特认为,我看的不是股票价格,而是公司的价值。
巴菲特:我关注的是公司的资产,还有格雷厄姆家族。我们当初花1000 万美元买入的这些股票,如今价值可
能超过15 亿美元。他们并没有发现石油,也没有发明治愈癌症的方法。他们只是合理运营这些资产,有时做出非
常明智的决策,依靠这些资产盈利,不断发展壮大,并且很好地管理资金。这其中并没有什么奇迹。
凯瑟琳·格雷厄姆:沃伦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买入了公司的股票,所以我说运气在人的一生中真的很重要。
得这是一家很棒的公司,而且是由格雷厄姆家族拥有并经营的,我对此很放心。从那以后我就认识了他,我心
想,哇,这个人真的很厉害。他加入董事会后,每次参加董事会会议都会带上大概20 份年报,然后给我详细讲
解。和他在一起,就像上了一堂巴菲特的商学院课程。
罗斯:你找不到比他更好的老师了。
凯瑟琳:是的,真的很棒。
罗斯:Kay 告诉我,她刚认识你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怎么看年报,但你让她对商业决策有了更清晰的认
识,帮助她更好地理解和做出商业决策。
巴菲特:Kay 非常聪明,但在某种程度上,过去她的母亲和丈夫给她灌输了一种观念,让她觉得只有上过商
学院的男性才能经营企业。她很有才智,却缺乏自信。我告诉她,我的任务就是让她不再盯着那面扭曲自己的哈
哈镜,而是看向真实的镜子。当她看向真实的镜子时,就会发现自己完全有能力经营《华盛顿邮报》或其他任何
公司。
罗斯:她花了多长时间才明白这一点呢?
巴菲特:嗯,这个过程有点曲折,断断续续的。但她是一块好"材料"。她真的很优秀。只是长期以来,她一直
被灌输自己做不了这些事的观念,所以需要一些时间来转变。她需要看到成功的证据等等。我对格雷厄姆夫人
说:'您完全掌控着这家公司,但您还在担心我。您现在看我,就像看到了尖牙,但我告诉您,这些只是乳牙。它
们真的只是乳牙,但在您看来总是像尖牙,除了拔掉它们,我也没办法。就算是乳牙,我也愿意全部拔掉'。然后
我让她把律师George Gillespie 叫来,说我可以签一份协议:
除非您同意,否则我不会再买《华盛顿邮报》的股
票。
我说我希望您对我放心,而不是对我感到不安。于是George 来了,我"拔掉了乳牙",她看到"尖牙"掉到地
上,从那以后我们相处得非常融洽。
罗斯:好的。但那时你已经投资了1000 万美元,对吧?
巴菲特:是的,我们投资了1000 万美元。我们持有公司9%多一点的股份。我告诉她,明智的做法是回购公
罗斯:你的意思是,如果她不买,你就买?
巴菲特:对,如果她不要这个机会,我就会买下来。
罗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巴菲特:我只是觉得她对我很好,我们是《华盛顿邮报》的大股东,而且他们也从事报业,她也有收购的意
愿。所以我就说,我不想和她竞争。如果我不告诉她,直接去和Vince Mann 谈,然后把她本来可能买的东西买
下来,不太好,所以我给了她这个机会。
罗斯:1983 年,你以6000 万美元收购了内布拉斯加家具卖场。讲讲和它的故事吧。
巴菲特:这说到了B 夫人。她当年离开俄罗斯,坐上一艘运花生的船,脖子上挂着牌子来到西雅图,一句英
语都不会说。牌子上写着要去爱荷华州的道奇堡,于是红十字会把她送到了那里。她学不会英语,后来搬到了奥
马哈,因为这里有更多能和她交流的俄罗斯犹太人。她的大女儿上学后,回家把学到的单词教给她。她花了16 年
存了500 美元,用这笔钱开始创业,卖二手衣服。她还把兄弟姐妹、父母接到美国,每人花了她50 美元。1937
年,她拿着500 美元开始经商,和那些各方面都比她有优势的人竞争,最后把他们都打败了。
罗斯:她把他们都打败了?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巴菲特:是的。她很聪明。她清楚自己的知识局限,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充满自信,从不涉足自己不了解的领
域。她全心全意为顾客服务,商品定价很低。虽然花了很长时间,但她在奥马哈这样一个只有70 万人口的城市,
建立了美国最大的家居用品商店。
罗斯:那你是怎么收购它的呢?
巴菲特:
我非常欣赏这家店的经营模式。B 夫人就是我欣赏的那种人。
我收购的时候她已经89 岁了,她一直
工作到103 岁。中间有段时间她离开了几年。我去过B 夫人家,她家很漂亮,沙发、台灯、床上都挂着绿色的小
标签,因为这样能让她感觉像在店里一样。她真的非常了不起,查理,关键是她不识字也不会写字。我觉得美国
的每一所商学院都应该研究她。
情。
说实话,如果把《财富》500 强的CEO 们都找来,让你先挑选10 个人和B 夫人竞争,她也能赢。
罗斯:毫无疑问吗?
巴菲特:她肯定能赢。Michael Eisner 来过这里,我给他讲了这个故事,他很喜欢,还想买下这个故事的电
影版权。Michael 很有说服力,但我看到他和B 夫人的女儿站在一起,就是我之前提到的那个女儿Francis,当时
她大概快80 岁了。Francis 这么高Michael 那么高(比划高度),Francis 说:
我妈妈什么都想插一手。
一个80 岁
的人还说妈妈什么都想参与,你能想象那种画面吧。
罗斯:太有意思了。所以B 夫人,不管他们做什么她都想参与其中?
巴菲特:不管他们做什么,如果他们要生产B 夫人玩偶,她也想参股。
罗斯:商学院可没教过她这些,她是自己领悟到的吗?
巴菲特:没错,完全正确。
罗斯:她从实践中明白,所有权至关重要。
巴菲特:
她理解商业,也非常了解人性。
罗斯:1988 年,你开始买入可口可乐的股票,为什么?
巴菲特:具体的细节我记不太清了。可能是我看了他们的年报,大概是1987 年的年报。之前我也有关注这家
公司。但就是在某个时间点,你积累的知识、股票价格的变化(当时股价有所下跌),还有公司大量回购股票等因素
综合起来,让我觉得时机到了。Roberto 和Don 把公司管理得很好。我觉得可口可乐不会出什么问题,于是就开
始买入。大部分股票是在1988 年中到1989 年初买入的,之后也有少量增持。我们总共投入了大概10 亿美元,
现在这些股票可能价值80 亿美元。
罗斯:你不打算卖掉这些股票吗?
巴菲特:不打算。
罗斯:不过你说过,在股市泡沫时期你本可以卖掉一些……
巴菲特:这不是我的风格。我知道当时可口可乐的股价很高,我也写过相关的文章,吉列的股票也是如此。
但我不常这样做。我不是说我永远不会卖,要是市场陷入有史以来最疯狂的投机热潮,有些股票价格高得离谱,
也许我会卖掉一些。
但这违背我的本性。一方面,优质的企业并不常见。如果你能在一家优质企业中持有大量股
份,这并不是坏事。
罗斯:你做过的最大规模且最成功的一笔投资是哪一次呢?
巴菲特:对我来说,是GEICO 保险公司,我一生中投资它三次,每次都很成功。我20 岁的时候,GEICO 就
是一笔很好的投资。当时我净资产大概1 万美元,我把其中四分之三都投给了GEICO,这让我的净资产大概翻了
一倍,在当时这是很不错的收益。1976 年GEICO 遭遇危机,我们花了大概4000 万美元买下了它1/3 的股份(通
过回购比例提高到一半)。1995 年我们又花了20 亿美元买下了另一半股份。这几次投资都很划算,就像打了个"
三连胜"。
罗斯:我不太理解。你现在手头有400 多亿美元的现金,我想,用40 亿美元你就可以买下一些大型企业……
巴菲特:理论上是可以。
罗斯:但你没找到符合你价格预期的企业吗?
巴菲特:是的。看看过去一年里华尔街完成的那些收购交易,没有一笔让我羡慕。这说明我们没有错过什么
好机会。也许以后我会发现自己应该买其中某一家公司,但目前我并不后悔去年没买。我希望明天就能遇到合适
的投资对象。
罗斯: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合适的,你也不会看着通用汽车就说你可以立刻买下它......
巴菲特:我关注过通用汽车。现在通用汽车的市值大概是150 亿美元,有5 亿股,每股28-29 美元左右。查
理,在我小时候,通用汽车可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公司。收购也不是那么简单。但我肯定能买不少它的股票。
罗斯:你说不是那么简单,是什么意思?
巴菲特:买下整个公司和买部分股票是两码事。
巴菲特:嗯,他们可能不希望我这么做,而且还有其他一些因素……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能以150 亿美元
的估值买入大量通用汽车的股票。
罗斯:明白。但你觉得现在它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吗?
巴菲特:我觉得很难判断。要知道,通用汽车在美国汽车市场的占有率为25%,在全球市场占七分之一,还
雇佣了数十万人。但它也背负着一些沉重的债务。
罗斯:就像菲亚特那样的情况吗?
巴菲特:嗯,菲亚特的问题他们花了20 亿美元解决。但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通用汽车最大的问题在
于,它和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UAW)签订的合同是基于其过去在市场上的主导地位来制定经济条款的,可如今它
已经没有了那种市场主导优势,但合同依然有效。我并不是责怪UAW,这是双方自愿协商的结果,只是通用汽车
签了这些合同。我想他们现在大概要为每一个在职员工承担两个半非在职人员的退休和医疗费用,如果你要和没
有这些负担的企业竞争,这会是个沉重的压力。
罗斯:你对这些情况做过深入研究。
巴菲特:我会研究所有相关的事情。
罗斯:你每天阅读八小时,有机会了解很多……
巴菲特:没错。但是通用汽车……听着,考虑到它目前的处境,我认为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但通用汽车就像
是一家大型年金和健康险公司,附带了一个大型汽车公司的业务。
不幸的是,这家"大型年金和健康险公司"背负着
一堆糟糕的合同,其价值可能是个很大的负数。问题在于,汽车业务这一块的价值能不能大到足以覆盖那一大笔
债务?但这两者又无法分开来看。
罗斯:所以你无法判断?
巴菲特:嗯,我能进行分析,但最终,我无法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
罗斯:嗯,这就是我的意思。你无法得出结论是因为你没有掌握所有信息,还是……
没有所谓的遗留成本)的情况下,通用汽车能否维持下去。
罗斯:这就是你的困境。你手握400 亿美元现金。而且你的公司规模已经这么大了,必须进行大规模的投
资。这就是你的难题。
巴菲特:没错。这确实是我的难题。其实在公司规模还小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是个问题,只不过现在这个问
题更严峻了。如果运气好的话,五年后这个问题会变得更棘手(意味着公司规模会更大)。
罗斯:那你说说,你是怎么应对这个困境的呢?
巴菲特:查理,很有可能我们最终会找到一些还算明智的投资方式,把大部分资金投出去。但这些投资不会
像三四十年前,我们资金规模还小的时候找到的那些投资机会那么明智,相差甚远。
罗斯:因为现在这样的机会更少了。
巴菲特:对,很难再遇到那样的机会了。
罗斯:那你选择投资项目的标准是什么呢?
巴菲特:
首先,我得先能理解这个业务。其次,这家公司得有某种持久的竞争优势。第三,公司的管理层要
让我欣赏和信任,最后,价格要合理。价格虽然是最不重要的因素,但也不容忽视。
罗斯:你希望能全资收购这些公司吗?
巴菲特:我当然希望能全资收购。
罗斯:但也不是必须的?
巴菲特:但也不是必须的。
罗斯:符合这些标准的投资对象可不多……
巴菲特:当你拥有像我们这么多资金的时候,符合标准的投资对象确实很少。但在三四十年前,这样的投资
对象很多。1973-1974 年我买《华盛顿邮报》的时候,有几百家公司符合我的标准,问题只剩下做出投资决定。
罗斯:选出你最喜欢的,各方面综合起来最好的。
罗斯:确实。说说你的感受吧。
巴菲特: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1969 年我关闭了合伙公司,因为我觉得当时在资金管理方面找不到什么好
机会了,确实没有,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在1990 年和2000 年的股市中,也没什么有吸引力的投资,但我们还
是找到了一些不错的企业进行投资。这种情况时不时就会出现。我做的这行,不是每天都能找到明智的投资机
会,甚至不是每年都能找到。但也许每隔三四年,我就能找到一次好机会。
罗斯:但我每天都能在报纸上看到私募股权公司又做成了一笔大买卖。
巴菲特:没错。但他们用的是别人的钱,还能拿到额外报酬,他们的投资逻辑和我不一样。现在这种情况他
们能出更高的价格去收购。
罗斯:说说他们的投资逻辑有什么不同。
巴菲特:他们用的是别人的钱,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拿到不少报酬,投资盈利了还能按一定比例分成,而且
不用承担亏损风险。这和伯克希尔的投资逻辑完全不同。
罗斯:你既要承担风险,也要享受收益。
巴菲特:对,
我既要承担风险,也要享受收益,而且我是打算长期持有这些投资,不会通过粉饰财务报表或
者重组再卖掉,从中赚取高额费用……
罗斯:也不会因为管理资金就收取高额费用?
巴菲特:不会,所以我没有所谓的退出策略,我也不会只为了拿着别人的钱无所事事就收取报酬。这些钱也
有我的在里面。
罗斯:2006 年6 月29 日,在沃伦进行了一些收购之后,我们再次与他坐下来交谈。我们来聊聊伯克希尔的
未来吧。上次我们聊到伯克希尔的崛起时,你手头大概有440 亿美元,但没找到特别感兴趣的投资项目。从那以
后,你进行了一些投资。
巴菲特:没错,今年我们已经花了超过100 亿美元。
罗斯:你在寻找"大象级"的投资项目。但我的问题是,2004 年到2006 年之间有什么变化吗?我的意思是,
因为你更关注企业本身,而不是经济形势。
巴菲特:我只关注企业本身。从来没有因为我对经济形势的预期,觉得明年经济可能会变好,就放弃一个我
看好的企业;也从来没有因为觉得今年经济会表现得特别好,就去投资某家企业。
我关注的是企业本身,而且我
们打算长期持有。假设我还能活20 年,这有点乐观了,但就这么假设吧。在这20 年里,经济可能有好有坏,但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就好比打18 洞高尔夫球,有三杆洞和五杆洞,你要打完所有洞才能踏进俱乐部。如果你喜
欢高尔夫,就会打完每一洞。我喜欢做投资,所以不管经济形势好坏,我们都会继续下去。只要我们选对了企
业,有优秀的管理层,就一定能成功。
罗斯:为什么2004 年你没发现伊斯卡呢?它就是这样一家公司,没什么变化,你在2006 年投资它,而不是
2004 年,难道只是因为CEO 给你发了一封电子邮件?
巴菲特:没错。2004 年我根本没听说过这家公司。如果你都没听说过一家公司,自然就不会投资它。我之前
也没听说过Eitan Wetheimer。但2005 年10 月他给我写了一封信。他在信里用一页半的篇幅介绍了公司,还说
伯克希尔对他们来说是个理想的归宿,希望能和我谈谈。于是他从以色列过来和我面谈。其实如果他2004 年给我
写信,我们可能就做成这笔交易了,而且价格可能还更低。2004 年的价格会更便宜。
罗斯:但我的重点是,你没发现这些公司,和经济形势无关,也和其他因素无关,只是单纯没遇到而已。
巴菲特:没错。就是有没有机会遇到。有时候这和一些他们的家庭因素有关,比如家族成员变多了,或者他
们可能要交税,谁知道呢。我们只会在对方准备好出售的时候收购。我不会主动去寻找投资目标,虽然我会让别
人知道我有投资的意向,但总有人跟我说,你为什么不给这个人打电话,为什么不联系那个人,先去探探口风。
但我不会这么做,因为这样做成功率太低了。你只能等他们主动找上门来,那个时候我们才会了解到有哪些公司
可供投资。
罗斯:等他们准备好就会来找你?
来。查理,
你有没有过那种经历,见到某个女孩,立刻就知道她很特别
(幽默类比)?我不是想打听你的私事,但有
些事情就是这样……
罗斯:你知道别人可能也喜欢她,但她就是不适合你。
巴菲特:对,她就是不适合你。投资也是这样。
罗斯:没错,完全正确。但我的意思是,你要看财务数据,还得评估管理层。你怎么能立刻做出投资判断
呢?是因为你现在凭借直觉就能做出判断吗?
巴菲特:没错。
虽然直觉不总是对的,但通常情况下是准的。
罗斯:再说说你的投资标准。盈利方面……
巴菲特:我们希望投资的公司税前盈利能达到7500 万美元。
罗斯:7500 万美元。你还要考察管理层,还要卖家必须清楚价格...
巴菲特:
业务要简单易懂,我得能够理解,这真的很重要。我们希望管理层稳定,还希望卖家清楚自己公司
的价值,并对出售价格有合理预期。
罗斯:谈判过程会很艰难,还是很快就能完成?
巴菲特:很快就能完成,因为如果我觉得价格合适……如果这个项目符合我的标准,我能很快做出投资决定。
真的不花什么时间,查理。
有些投资项目就算我花两年时间研究,最后也不一定能得出结论,但我能分辨出哪些
投资需要两年时间,哪些只需要两分钟。
罗斯:你更喜欢那种两分钟就能做出决定的项目?
巴菲特:没错。
罗斯:你也不会找投资银行来做尽职调查吗?
巴菲特:不会。如果我需要医生来诊断我的健康状况,那没问题。
但如果我需要别人来告诉我某个企业好不
好,那他们应该来管理伯克希尔了。我拿着40 万人的钱,可不是为了把这些钱交给别人打理,最后还说,不好意
巴菲特:不,不,也不总是这样。
罗斯:可口可乐就是个例子。你持有的可口可乐股票价值下降了大概80 亿美元,对吧?
巴菲特:没错,你说对了。咱们小声点说(幽默回应)。
罗斯:我是说,你有没有过那种想法,觉得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因为你一直坚持持有(高估也不卖出)……
巴菲特:没有。
回顾过去,我确实犯了个错误,没有在可口可乐股价80 美元左右的时候卖掉股票。但我不会
一直纠结过去的事。
罗斯:好吧,但让我接着这个话题说。所以你回顾过去的时候会想,股价80 美元的时候我应该卖掉,因为那
差不多是股价的最高点了。
巴菲特:当时市盈率超过了50 倍。
罗斯:市盈率50 倍。但你骨子里就不太想卖掉。
巴菲特:对。
但我有时也会卖掉有价证券,只是不会卖掉旗下经营的企业。我确实会卖有价证券。
罗斯:当然,可口可乐的股票就是有价证券。美国运通的股票也是,还有……
巴菲特:没错,当时是有价证券。但我不会卖掉喜诗糖果或者《布法罗晚报》,我不会卖掉旗下经营的企业。
罗斯:所以不管好坏,你都和这些企业"绑在一起"了?
巴菲特:对。我每年都会在年报里写一部分内容,表明除非一家企业注定会一直亏损,或者遇到严重的劳工
问题之类的,否则仅仅因为我觉得它未来表现可能不太好,或者我觉得这笔资金用在其他地方会更好,又或者有
人出了一个高得离谱的价格想买下它,我都不会卖掉它。最近就有人给我打电话,想买下我们旗下的一家企业,
出的价格非常诱人。我告诉他:我不会卖。你可以看看年报后面的内容,我在里面写得很清楚,我不会做这样的
事。他说:我看了,但我不相信。我说:现在相信了吧。
罗斯:他觉得他能买下来。
巴菲特:他给我报了个价。
罗斯:确实。自我上次和你交谈后,你与董事会其他成员达成一致,选定了接班人?
巴菲特:查理,是这样的,我们有三个人选都有能力接任。虽然我们董事会会议不多,但每次都会讨论这个
问题。问题就是,如果我当晚出了什么事,他们该让谁来接管公司?所以他们一直都清楚第二天该怎么做。虽然
有三个候选人,但在任何时候,我们其实心里都有一个首选。所以,如果我今晚出了事,明天早上伯克希尔的董
事会就会召开会议,他们会明确知道该让谁来负责。
罗斯:只要……你就会一直管理伯克希尔?
巴菲特:只要我脑子还清醒。
罗斯:如果有必要,会有人提醒你脑子不清醒了吗?
巴菲特:嗯,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的孩子们。我告诉他们,如果三个人一起来跟我说,我会更乐意接受,
因为要是只有一个人来,我就把他从我的遗嘱里除名。
罗斯:你说过,要是能找到价值300 亿美元的收购项目,你就准备出手。你只想保留100 亿的储备资金。
巴菲特:是的,差不多100 亿美元。
罗斯:为什么要这样分配呢?为什么是这个比例?
巴菲特:我觉得像我们这样从事巨灾保险等业务的公司,应该有充足的流动性。我希望伯克希尔永远坚如磐
石。我们有40 万股东,还有一些因工伤向我们索赔的四肢瘫痪者,60 年后他们还会从我们这里领取支票。我不
能让伯克希尔的偿债能力有任何闪失。所以在各方面我都会让公司处于绝对安全的状态。而且,像我们这样从事
保险业务的公司,手头有大量资金,我不想依赖银行的信用证之类的东西融资。我也不想指望什么"大而不能倒"的
原则来拯救我们。我真的希望我们坚如磐石……
罗斯:100 亿美元这个数字合适吗?
巴菲特:嗯,这个数字是合适的……
罗斯:如今,保险业务对你来说还像刚开始那样有吸引力吗?
巴菲特:我想我可能天生就适合做这行,要不是我父亲阻拦,我可能就去做博彩生意了。
罗斯:你很擅长计算概率。但是,在保险业务中,如今飓风越来越多,恐怖主义活动也日益频繁,这是不争
的事实。不管你怎么制定保险条款来应对这些风险,这会不会让保险业务的吸引力降低一些呢?
巴菲特:我也这么认为。你得去准确计算风险概率,收取合适的保费。但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收的保费是否合
适。从长期来看,你能知道总体上收取的保费是否合理,但具体到某些保单,你可能会亏损,而有些保单则不会
出险。所以在某一天、某一周或某一个月,你都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时间长了,你就能看出自己的判断总
体上是否正确。这是个很有意思的"游戏"。
罗斯:保险行业的丑闻对你们有影响吗?像美国国际集团(AIG)的那些争议事件?
巴菲特:我觉得没有。我们的业务范围很广,在保险业涉足很多领域。GEICO 经营汽车保险,还有很多其他
保险业务。在我的有生之年,保险业务一直是伯克希尔最重要的业务,而且在我之后很长时间可能也是如此。
罗斯:你现在开始关注国际公司了,这是第一次吗?
巴菲特:不是,我一直都对国际公司感兴趣,只是过去在海外,人们出售企业时,不太会想到我们。以前在
德国、英国,或者直到现在在以色列,如果有人要卖企业,都不会考虑我们。不过我一直有关注国际股票,我们
也一直持有一些国际股票。
罗斯:你如何看待当前的经济形势?
巴菲特:就我们现在谈话的时候而言,经济形势还不错。你知道,过去几年人们从房产增值中套现了大量资
金。但就目前来看,经济状况良好。当然,我们也有不少问题,只是目前这些问题还没有在商业领域显现出来。
罗斯:你担心通货膨胀吗?
巴菲特:我确实有点担心通货膨胀,这是肯定的。通货膨胀从未消失,只是有时不那么明显。而且,通货膨
胀是人为造成的,政府可以引发通货膨胀,有时候相比当下的其他选择,它似乎还更容易被接受。所以,只要有
政府存在,就不得不担心通货膨胀。它从未消失。而且这是政府行为导致的,政府可以创造通货膨胀,很多时
百万桶,比如伊朗局势引发的问题,那边际油价就会大幅波动。
罗斯:我们正处于边缘状态。
巴菲特:没错,没错。与15 年或20 年前相比,我们的石油储备产能少多了。
罗斯:美元呢……
巴菲特:我认为从长期来看,美元会贬值。因为我觉得我们的贸易政策会导致美元贬值,虽然我不知道是在
半年后、六年后还是十年后,但就我们国家目前的政策而言,我认为美元会走下坡路。
罗斯:主要是因为贸易逆差吗?
巴菲特:对,就是贸易逆差。贸易逆差意味着我们的消费大于产出,我们必须用其他东西和世界其他国家交
换,于是我们就把资产给了他们。一开始我们给他们政府债券、美元,然后他们可以用这些兑换我们国家的其他
资产。所以,我们为了过度消费,正在变卖资产。
罗斯:就像你之前跟我说的,我们在变卖"农场"的资产。
巴菲特:对。我们在变卖"农场"的资产。我们想消费更多,但产出不足,所以就卖掉一部分"农场"资产。我们
的"农场"很大,毕竟美国是个繁荣的国家。所以短期内我们可能感觉不到什么,但日积月累,这是有后果的。
罗斯:在你看来,这比财政赤字更严重吗?
巴菲特:没错。从财政角度看,我们的国债与GDP 的比值并非高得离谱。过去我们有很多时候比值比现在还
高,尤其是二战之后。我不希望国债占GDP 的比重持续上升,但一个富裕国家比贫穷国家更能承受债务,我们现
在能承受的债务比过去更多。不过,由于贸易逆差,越来越多的国债被其他国家持有,这可能会在未来引发问
题。但如果让我选择解决其中一个问题,我更愿意优先解决贸易逆差问题。
罗斯:有人认为,像中国这样的国家与我们紧密相连,因为他们需要我们的市场,所以不太可能抛售美国国
债,你认同这种观点吗?
巴菲特:哦,没错。如果他们想卖美国国债,卖给美国人的话,他们拿到的还是美元,那就得用这些美元去
罗斯:但有人说可能会有灾难性的一天,就像大约一年前韩国人引发的那次小波动。
巴菲特:确实可能会有灾难性的一天。我也不确定。但只要世界经济存在巨大失衡,又有很多人在频繁交易
货币、股票和债券,就有可能出现灾难性的情况。
罗斯:回到财政赤字问题,你对目前的状况有什么看法?很多人看着现在的预算,再展望未来10 年,他们认
为随着婴儿潮一代步入老年,社保和医疗保险方面的支出会大幅增加,这将是一个巨大的问题,我们要么提高税
收,要么削减开支,要么改变领取福利的年龄。
巴菲特:我们必须调整一些承诺。未来很多看似严峻的问题都与承诺有关。在我看来,我们不太可能改变社
保方面的承诺,但医疗保险方面,可能会做出一些调整。
罗斯:没有政治家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巴菲特:是的,他们不会。但美国有丰富的资源,人均资源比5 年、10 年或20 年前都要多。从经济角度
看,我们国家并没有倒退,但我们做出了太多承诺。查理,这就好比一个富裕的家庭,收入不断增加,但如果我
承诺家里的长辈都能过上千万富翁的生活,那我们可能就会陷入麻烦。
罗斯:明天,我们将讲述一段价值600 亿美元的友谊。
查理罗斯访谈巴菲特(下)
2006 年7 月12 日
在本次关于系列访谈的第三部分,巴菲特与比尔盖茨、梅琳达盖茨一同与查理探讨了向他们基金会进行的史
无前例的慈善捐赠,以及他们长久以来的友谊。
https://charlierose.com/videos/18066
罗斯:有请巴菲特、比尔·盖茨和梅琳达·盖茨。2006 年6 月26 日,巴菲特、比尔·盖茨和梅琳达·盖茨来到纽
约,宣布了一项具有历史意义的消息:巴菲特将向比尔梅琳达盖茨基金会捐赠310 亿美元。人们自然而然会问,
这是为什么呢?
的时候了。
梅琳达:对我们来说,这太棒了。因为我们觉得这会让我们的影响力翻倍。我们一直在努力解决的那些问
题,比如疾病防治、教育问题以及长期关注的不公平现象,由于沃伦的捐赠,我们能在这些方面的投入加倍了。
在一些全球健康问题上,我们也能研究得更深入,这简直不可思议。
盖茨:这是一项重大的责任。从某种程度上讲,用自己的钱做慈善,就算犯错,心里的愧疚感也会少一些;
但用别人的钱做慈善,就会格外谨慎。所以现在,我们更要确保把事情做好。这也是个令人激动的时刻。医学在
不断进步,我们也在采取各种措施来缓解贫困,并且一直进展顺利。有了这些翻倍的资源,我们相信能产生远超
翻倍的影响。这既让人兴奋,也责任重大。
巴菲特:嗯,我开始仔细考虑各种可能性。我希望这笔钱能被有效利用。查理,我考察过很多基金会,其中
有不少我很欣赏,但在我看来,没有一个能与比尔梅琳达盖茨基金会相媲美。这不仅仅是因为规模。他们真正做
到了不分性别、肤色、宗教和地域,思考如何为最多的人带来最大的福祉,尤其是那些命运坎坷的人。所以,很
多个月前,我就跟比尔提过我在考虑捐赠这件事。但我还在思考最佳的捐赠方式,因为我希望这既能让伯克希尔
的股东受益,也能让这笔钱的受益者获益。最终,我想出了这个计划。一旦我做了决定,就会立刻行动。
罗斯:这份促成了这笔非凡捐赠的友谊,有着一段有趣的开端。跟我讲讲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吧。
巴菲特:嗯,一开始他可不想来。就从这儿说起吧。
罗斯:你当时不想来见巴菲特?
盖茨:嗯,我不确定要和他聊些什么。而且我当时很忙,但我妈妈邀请了一群很棒的人,包括凯瑟琳·格雷厄
姆和沃伦,她坚持要我也来。所以我就乘直升机过去了,心里想着,好吧,只要按妈妈期望的,露个面待几个小
时,我就能回去工作了。但后来发现那次见面太棒了。
罗斯:我想听你讲讲"太棒了"的部分。但你为什么一开始不想见巴菲特呢?
盖茨:嗯,我当时只是个埋头搞软件的工程师。
题,就发现有说不完的话,感觉聊上好几天都没问题。
巴菲特:根本停不下来。
罗斯:你们当时都聊了些什么呢?
巴菲特:聊了世界上的各种事情。我对他做的事情感兴趣,他对我做的事情也感兴趣,我们还都对世界的发
展很关注。
罗斯:你们的友谊是如何发展的呢?我是说,那天晚上你们就感觉到有些特别的东西……
巴菲特:是的。
盖茨:没错。我们当时就觉得,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多聊聊,看看世界如何发展,肯定会很有意思。就在几周
后,我参加了沃伦组织的一次聚会,和他的一群朋友围坐在一起讨论各种话题。比如有一次讨论的是1960 年、
1970 年、1980 年最有价值的公司是哪些,这些公司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人们是否本应该预见到这些变化,以及
为什么会发生这些变化,为什么那些曾经处于领先地位的公司后来没能保持优势。
罗斯:你和我之前聊过,大多数人都有几个特别的朋友,这种友谊非常难得,几乎难以言表。你们的友谊就
是这样。
巴菲特:这就是人生中最珍贵的东西。查理,如果你一生中有十几个很棒的朋友,那你的人生就很精彩了。
真的是这样。而且这种机会并不多。你得……或者说你们得很合拍。当这种友谊出现时,你自己是能感觉到的。我
很幸运,有好几个这样的朋友。
罗斯:你们年龄不同。来自不同地区。接受的教育也不同。但同时,你们的友谊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巴菲特:就是很合拍。我们觉得彼此都很有趣,有时候还会觉得对方很搞笑。我想不起来我们一起去旅行或
者做其他事情的时候,有哪次过得不开心。
罗斯:会互相开玩笑吗?
巴菲特:他开我的玩笑比较多。
整个餐厅,有一对夫妇会和我们拼桌,因为他们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这里用餐。这对夫妇喝了点酒,开始对其他
人有点不太礼貌……
罗斯:我听到的版本可不是这样。我听说他一直在诋毁内布拉斯加大学。
巴菲特:那个人喝得醉醺醺的,对每个人都很无礼。他妻子坐在我旁边,我都想揍她了。餐厅老板故意这么
安排,他把比尔叫过去说,哎呀,这对夫妇突然来了,我们也没想到。比尔很有礼貌地说,那让他们和我们一起
坐吧。结果他们越来越过分。那个人就坐在我正对面,过了一会儿他问:你是哪里人?我回答"内布拉斯加"。他不
仅侮辱我,也对比尔很无礼。他接着说:就是那个罪犯都去那儿踢足球的地方。听到这话,我直接就走了……
罗斯:他竟敢侮辱内布拉斯加大学的橄榄球队……
巴菲特:对,他还说自己是科罗拉多人。
盖茨:他还知道内布拉斯加大学的战歌,还故意嘲笑。不过,后来才发现他们是我们雇来的喜剧演员……
罗斯:你们雇来的?
盖茨:我们提前跟他们交代了所有客人可能会敏感的话题。
巴菲特:我们都上当了。
罗斯:你们有没有想办法报复他一下?我是说……
巴菲特:谁知道我会怎么做呢。
罗斯:夜还长着呢。
巴菲特:查理,你等着看报纸吧,说不定能看到相关报道。
罗斯:大多数友谊的建立方式各不相同。你们俩之间有竞争吗?
盖茨:没有,这一点挺好的。我们唯一有交集的领域是百科全书。还挺有意思的,因为沃伦会说他的百科全
书闻起来比我们的好。要知道,我们的是电子版百科全书(CD)。所以他说……
巴菲特:没错。小小的一张CD。(他卖的是纸质书,而比尔有一张小小的CD。)
盖茨:我们之间有个1 美元的赌注。
罗斯:你们会一起打桥牌、打高尔夫。
巴菲特:我们会打桥牌和高尔夫。打高尔夫的时候我们会赌1 美元。
罗斯:这么说你是在给他增加净资产咯?
巴菲特:哈哈,最近好像是我在给他增加净资产。
罗斯:但也只有在这些方面有竞争。
盖茨:嗯,打桥牌的时候我们通常是队友。只有打高尔夫的时候,我们偶尔会赢对方1 美元或者输给对方1
美元。
罗斯:是他拉着你一起打桥牌的吗?
盖茨:我小时候打过桥牌,但后来基本上不玩了。我重新开始认真打桥牌,是因为沃伦很喜欢玩。我被他带
动起来了。通过沃伦,我认识了一些很会打桥牌的朋友。桥牌真的是很棒的游戏。
巴菲特:我和比尔一起做过一些项目,或者讨论过合作项目。不过,桥牌这个游戏有个问题,我跟比尔也说
过,你可能得花30 个小时去学习、去练习,才能真正理解这个游戏。从那之后,就只剩下乐趣了。刚开始的阶
段,不是一两个小时或者三四个小时就能学会的。所以人们在感到困惑的时候,真的得坚持下去,度过这个阶
段。你看,我女儿苏珊和她当时的丈夫艾伦,他们学了一阵桥牌,但他们没有坚持下去,没跨过那个门槛。
罗斯:沃伦,你从这个年轻人身上学到了什么呢?
巴菲特:查理,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显然,在他擅长的领域,我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知识。但你会从所有朋
友身上学习,而且能学到很多好东西。这就是友谊的美妙之处,是一个不断学习的过程。
罗斯:你和我经常谈到价值观,深知价值观有多重要。朋友之间得有共同的价值观。否则就没有诚信,而且
在某些方面……在你们的关系中,你是那个学习的人吗?
巴菲特:不,不是。
间。我特别喜欢看沃伦拿出他的日程本。好多空白的日子。我觉得这就是做事的方式。
巴菲特:我会随便写点东西,就是为了证明还有人知道我还活着。比尔,举个例子,我觉得比尔梅琳达盖茨
基金会不仅规模大,而且是我所知道的全球运营得最好的慈善机构。我真的很钦佩他和梅琳达在过去五年里所做
的一切。所以,我一直在从他身上学习。学习他的思维方式。
罗斯:但你们肯定也聊过这些,对吧?
盖茨:我们聊慈善聊得很开心。实际上,关于给孩子留太多钱可能反而对他们不利这个观点,我以前都没怎
么想过。第一次见到沃伦的时候,他提到这就是他的理念,我觉得很有道理,也深受启发。当然,这也引出了一
个问题,就是怎样以最好的方式把财富回馈社会。
巴菲特:顺便说一句,他的孩子们现在还挺喜欢我的。
盖茨:等他们长大了再说吧。
巴菲特:哈哈。他刚说要把孩子们从遗嘱里除名……
罗斯:没多少遗产留给他们了。
盖茨:我女儿还把沃伦叫做"在冰雪皇后(DairyQueen)工作的人"。
罗斯:唐·基奥提到过,他的孩子们以前把沃伦叫做"在楼上玩火车的人"。
巴菲特:玩火车,没错。
罗斯:你的生活还挺特别的。
巴菲特:我很受孩子们欢迎。
罗斯:大家都在谈论你们的慈善事业,钦佩你们的做法和理念。除了比尔和梅琳达从事慈善的方式、组织架
构这些方面,你还从中学到了什么呢?
巴菲特:他们俩在思考如何用这笔巨额资金为社会带来最大的效益时,非常理智。他们会先制定一个框架,
然后在这个框架内极其明智地选择最佳的执行方式,以取得最好的结果。而且,他们都还年轻。所以在未来几十
让自己安心交流想法、相互启发,并且彼此尊重的人呢?
巴菲特:我们相处得非常自在。你不用担心会有泄密或者误解之类的问题。所以说……
罗斯:而且对方能理解你思考的问题。
巴菲特:哦,那是肯定的。没错。
盖茨:确实如此。当我在商业上遇到一些让我困惑的事情时,我就喜欢问沃伦:你也觉得这很奇怪吗?为什
么会这样呢?为什么这个业务是这样,而那个业务又是那样呢?和他一起探讨这些问题的原因,真的很有趣。沃
伦还会给我寄很多文章……
罗斯:从各种资料上剪下来的……你看到什么就……
巴菲特:对,我就在刊物上直接写写画画,然后寄给比尔。
盖茨:这算是低技术含量的"电子邮件"吧。
巴菲特:我不发电子邮件。
罗斯:我正想问这个呢。你们为什么不互相发电子邮件呢?
盖茨:我可以给他的行政助理发邮件。有时候她会……他会让她给我转发一些东西。所以……
罗斯:但你自己从不亲自敲键盘发邮件。
巴菲特:这对我来说完全是个谜。我都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在怎么用电子邮件。
盖茨:他就爱这么装(幽默调侃)。
罗斯:沃伦说过,比尔能做我会做的所有事。但有些事我却做不了他能做的。
巴菲特:确实是这样。
盖茨:哦,这不是真的。有趣的是,好奇心强的人往往在某些方面有独特的天赋。就像沃伦对公司价值的判
断。这种智慧可以应用到很多有趣的问题上。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一生专注的领域,我觉得这有助于我们在某个
领域做到出色。但我们也对商业和政治领域的所有事情感兴趣,我们在各自专业领域的经验,让我们有能力思考
收益率,感觉挺基础的。
巴菲特:所以他才不和我在投资领域竞争呢。
罗斯:这也是你们俩之间的一段轶事。你从未对微软进行过大规模投资。
巴菲特:认识他之后,我买了100 股微软股票。不过,这……就是……
罗斯:他还花了一天时间向你介绍他的公司呢。
巴菲特:是啊,如果有人让我在商业领域押注某个人或者某个公司,我肯定会选微软。但这不是我认为自己
能看清未来10 年发展趋势的行业。
罗斯:这个行业变化太快了。如果变化是一个行业的常态,那你可能会有点……
巴菲特:没错。我可能觉得自己对这个行业的判断只有60%或65%的把握,但如果我在其他领域能有95%的
把握,那我肯定会选择后者。
盖茨:而且我也从未跟沃伦说过他应该买微软的股票。微软不符合他的投资模式。科技行业就像一场淘汰
赛,身处其中很有趣。这意味着如果你做出了正确的决策,回报可能会非常惊人。但是看看我们这个行业的历
史,像王安电脑(Wang)、数字设备公司(Digital Equipment)这些曾经辉煌的公司,都在发展道路上走错了一步,
然后就走向衰落了。所以我们都会研究这些案例。
罗斯:所以,他不投资微软是对的,我是说科技行业变化快,变化就意味着风险。
盖茨:哦,他绝对是对的。
巴菲特:变化对世界来说是好事,但对投资者来说,有时候并非如此。
罗斯:他的朋友,比如卡罗尔·卢米斯等人跟我说过,他比任何人都更懂价格。本·格雷厄姆也深谙此道,即低
价买入。
巴菲特:价值。用"价值"这个词更合适。
罗斯:确实,"价值"是个更好的词。
闭公司。因为关闭公司可能会引发金融危机。他还得挑选一位新的CEO,同时还要应对媒体可能提出的关于公司
所发生事件的各种问题。换作别人,根本做不到这些。他挑选了一位非常出色的人来领导公司,还让监管机构了
解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而且当时有很多不同的监管机构,有些还很难联系上。这真的很了不起。沃伦有足够
的人脉被召去解决这个可能演变成大麻烦的问题,对世界来说是一件幸事。
罗斯:这体现了他的判断力。
盖茨:对人的判断力,对价值的判断力,还有沟通能力。当时的情况是,他打电话给某个人,说这可能是他
这辈子最重要的一通电话。
巴菲特:我说那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那通电话是打给尼克·布雷迪(NickBrady)的,他当时是财政部长。
我们收到了财政部一项极其不利的指令,如果执行,我们周日早上就得停业。美国财政部通常不会在周日早上发
布指令,而东京市场下午就要开盘,一旦开盘,我们将面临数十亿美元的债务。所以,我那天一直在努力争取修
改这项指令。财政部的人一开始不告诉我Nick 在哪里,我打电话过去,只能等他回电。周日电话一直没响,我就
一直盯着那部该死的电话,就盼着那个小绿灯能亮起来。后来我跟Nick 说,我一直在想东京下午6 点开盘后我们
会面临的问题。我还说,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Nick 了解我,当时我的声音可能都有些颤抖。他知道,不
管我说得对不对,我自己是深信不疑的。最后他同意修改指令,这才让公司得以挽救。
罗斯:是因为他信任你吗?
巴菲特:嗯,他知道我不是……
罗斯:对吧,比尔?就是因为信任。
盖茨:因为他的诚信。
罗斯:汤姆·墨菲Tom Murphy 给我讲过一个关于你的故事,我觉得特别不可思议。你投资CapCities 的时
候,在没告知他的情况下,就把股票的投票权给了他。
巴菲特:没错,这没什么。
但……我还想谈谈你非常看重的另一个品质,我觉得比尔身上也有这种品质,就是时间管理。你总是试图告诉人
们……仔细想想,你们俩智商都很高。但很多高智商的人却没有取得像你们这样的成就,这是为什么呢?
巴菲特:他们就像拥有500 马力的发动机,却只能发挥出100 马力的功效,因为有很多因素在阻碍他们,就
像往齿轮里撒沙子一样。在华尔街,这种情况很常见。那些人明明很聪明,能解决各种复杂的问题,却在一些基
本的行为方面陷入困境,做出一些自我毁灭的行为,这真的很不可思议。
罗斯:除了商业头脑、投资理念和执行能力之外,在我看来,想想看,因为你对比尔非常了解,比大多数人
都了解,他还形成了一套独特的人生哲学。
盖茨:他热爱生活。很多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哲学。我认识沃伦之后,最让我惊讶的是,除了他很聪明、很有
趣之外,他真的很享受生活。我知道怎么享受生活,但还没达到他那种境界。
罗斯:所以这就是他带给你的启发。
盖茨:对。如果你选择那些能让你有所作为的事情,选对时机,选对朋友,选择那些你真正能为之做出贡献
的事情,那会非常有趣。我在这方面不如沃伦,但这是我从他身上学到的最好的一课。这种享受生活的态度。
罗斯:没错。
巴菲特:查理,我们也很幸运。我是说,如果我们出生在不同的地方,或者性格不同,要是我们都不懂得享
受生活,那才是有问题呢。
罗斯:要是我们三个都不懂得享受生活的话。
巴菲特:你说得对。确实是这样。
罗斯:在这深厚的友谊中,如果你们觉得对方做错了会坦诚地指出来吗?这种坦诚是你们友谊的一部分吗?
巴菲特:我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指出来。
罗斯:如果有必要的话。
巴菲特:那当然。
盖茨:没错。当时是这样的,我和梅琳达在加利福尼亚。她以为我们要飞回西雅图。所以飞机降落的时候,
我故意用日程安排的事情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有点生气,这样她就没注意到我们降落在了奥马哈。
罗斯:她都没往窗外看。
盖茨:没有,我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飞机降落后,沃伦就在那里。他带我们去了波仙珠宝店,还给了我
们一些建议。
罗斯:什么建议?
巴菲特:我对比尔说,听着,这本来不关我的事,但是……我结婚的时候,戒指花了我净资产的6%。然后我
说,我不知道你有多爱梅琳达,但是,量化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罗斯:但6%是个参考标准。我们这儿正好有展示的戒指。你们俩处在人生的不同阶段,现在你们能做任何想
做的事,买任何想买的东西。在家庭方面,生活都很美好……
巴菲特:非常美好。
罗斯:你们俩都很幸运。
巴菲特:我们出生的那一刻就很幸运了。
罗斯:你们对当今的美国感到乐观吗?
盖茨:当然乐观。我对整个世界都很乐观,美国也是世界的一部分。美国在世界上的相对优势可能会减弱,
但我们的财富会继续增长。医学和计算机领域的突破会让人们能更好地探索未知。生活在这个时代太棒了。未来
的进步会让每个人都受益。
巴菲特:比尔虽是美国人,但他基本上是个世界公民。他有全球视野,他认为印度的孩子和隔壁的孩子一样
宝贵,他也是这么践行的。这也体现在他基金会的运作方式上……
罗斯:你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你给自己设定的责任吗?是因为捐赠财富这件事吗?
盖茨:当我们考虑捐赠财富的时候,就想到了世界上最大的不平等是什么这个问题。在美国,我们一直在努

别,又是什么让你们都如此满意?
巴菲特:我敢肯定,在别人眼里,我们俩就像一对奇怪的组合。但不管怎样,我们的友谊非常好。
罗斯:巴菲特向比尔及梅琳达基金会做出了超过300 亿美元的历史性捐赠。
巴菲特:就在今天早些时候,我签署了文件,承诺将我持有的1205 万股股票用于捐赠。每年7 月,我会向比
尔梅琳达盖茨基金会捐赠100 万股,向苏珊汤普森巴菲特基金会捐赠100 万股,再给由我的子女苏茜、霍华德和
彼得各自领导的基金会分别捐赠35 万股。在我的有生之年,这一捐赠计划将持续进行,前提是比尔和梅琳达至少
有一人仍在积极管理他们的基金会。
梅琳达:比尔和我对于沃伦的捐赠深感荣幸,同时也倍感责任重大。这让我们能为世界带来的改变是前所未
有的,我们也非常严肃地看待这件事。我们觉得肩负着巨大的责任。我认为,捐赠自己的财富是一回事,而捐赠
别人一生积累的财富则意义非凡。
盖茨:我们从1991 年就认识沃伦了。正是他关于财富应该回馈社会的理念,让我们一开始就思考成立自己的
基金会。随着基金会的发展,我们有机会分享运作的成果。我记得2001 年的时候,我有机会向沃伦和他的一些朋
友介绍全球健康事业,以及我对在这个领域有所作为的期待,我当时非常激动。
罗斯:我们以这样的观察结束对巴菲特的三集系列访谈。他对工作充满热情,对朋友满怀热爱,他的一生所
做的事将对他人的生活产生深远的影响。感谢大家的收看。